喬風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水管抗在肩上,輕輕敲了敲。在回過頭準備離開的那一刻,他卻是比較意外地在四合院的一座矮牆前,看到了一些別樣的色彩。
那是一排盆栽。
真是沒想到在這麼一個破破爛爛的院子裡面竟然還有盆栽。也不知道是原主人忘了帶走還是不要了。
盆栽的內容已經是亂七八糟,那些小樹長得亂七八糟。至少讓喬風這個惡棍來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美感。
不過那盆子不錯,應該值點錢。當下,他直接順手地踢開腳下的一些黃泥,拿起其中一個盆栽左右看了看。正好,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喂?狗哥!快來幫忙!在『美麗園』!獨龍那傢伙帶著人來踢場子了!快來幫忙啊!」
「我馬上到。」
說完,喬風直接按斷了電話。他回頭再次看了一眼窗戶中,那蜷縮在沙發上打著瞌睡的小女孩,捏了捏手中的這根水管,直接抱起一個盆栽,離開了這個四合院。
白天的生活,對於喬風這種人來說,是蒼茫色的。
手中拿著的那根水管只不過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就粘上了紅色的液體。
那簡直就是一場瘋狂的派對。只不過對於其中的喬風來說,他卻感受不到派對的快樂,只能感受到瘋狂的觸感。
幫派之間的戰鬥從來都沒有什麼道義可言。凶狠的鬥毆往往很難見好就收。
在那一排窯子的前面,喬風大聲嘶吼著。
他當之無愧地承擔著他人給予他的這個外號——魔犬。
不過,他更喜歡敵人稱呼他為「瘋狗」。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感受到哪怕那麼一丁點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瘋狗」是一種侮辱?
那麼,既然這種侮辱能夠帶給他稍稍「憤怒」的感覺的話,他也很樂意接受這種侮辱。
殘忍,嗜血。拿著水管的他衝入那些小混混中間,他的確是一頭魔犬,一頭只知道到處咬人的瘋狗。
沒有什麼目的,就只為了咬人而咬人。至少看到血,這能讓他感覺自己稍稍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動力。
唰————————!
一把小刀,在對面的那個小混混手中亮了出來。一劃,劃破了喬風的手臂。
鮮血流了出來,疼痛的感覺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讓他感覺更興奮,還流著血的手直接張開,一把抓住這個小混混的整張臉,直接按著往水泥地板上一磕!
「嚎————————————————————————!!!!!!」
咆哮聲,將這頭魔犬的名號更加的傳了出去。順帶著的,還有他的瘋狂,凶狠,嗜血……與無情。
…………………………但是在傍晚。
喬風,卻是再一次地來到了那個四合院前。
他的右手臂裹著紗布,似乎還沒有完全消氣的他依舊在大口大口地喘氣。他的臉上粘著些許的血沫,隨意地一擦,拉出一長條。
桔紅色的夜晚天空,再次來了。
在這片昏黃的夜色之中,他就那樣站在四合院前面,喘氣……讓自己稍稍舒服一點。
當天空的那邊已經完全失去了陽光的蒼白之時,那個小女孩,再一次地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她的懷裡,依舊抱著那隻小熊。
身上也依舊是那套髒的已經完全看不出是什麼顏色的衣服。
她那一頭幾乎觸碰到腳跟的長頭髮也是依舊沒有打理,就那麼亂糟糟的。她穿著鞋子,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出了四合院,沿著昨天回來的路,往前走著。
「爸爸媽媽……很快就會回來了……」
小女孩的嘴裡,一路上都是這麼嘟囔著。
喬風跟在她身後,略覺得有些厭煩,從懷裡掏出一包自己的手下孝敬的煙,用手指一彈,咬住,點火。
吐出一個煙圈。
他沒有走上去,只是依舊那麼冷漠地看著這個小女孩那蹣跚的步伐。就像是一個人在看那折斷了翅膀在地面上爬行的蒼蠅,目光冷淡,沒有憐憫。
小女孩走著,有來到了昨天的公園,來到了那家便利店前。
她又一次地從口袋裡面掏出兩元錢,買下了兩個白饅頭。
然後,她又一次地一路自我催眠這是「竹筍肉包」,一邊吃著,往回走,回到那個已經被拆了一半的家中。
「竹筍肉包∼∼∼好好吃的竹筍肉包∼∼∼」
小女孩坐在沙發上,一臉幸福地啃著那白饅頭。
每啃一口,她就會閉上眼,那張小臉上洋溢起十分滿足的笑容。等到這一口嚥下之後,她才再次低下頭,張開那小嘴,對著這幾乎比她的兩個手掌還要大的白饅頭咬了下去。
吃完了大半個,她將剩餘的一個半饅頭放進塑料袋,擺在桌子上。之後,就開始和她的熊寶寶玩了起來,唱著一些恐怕是從街上聽來的不知所謂的曲子。
站在窗外,喬風依舊看著這個小女孩。
他依舊是這麼注視著,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任何的表現。
等到遠處的施工聲音完全停止之後,這個男孩再一次地回到了他昨天睡的位置,靠著那牆躺了下來。在閉上眼睛前,他的視線落在了那些盆栽之上,看著它們的安詳,閉上眼睛,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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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哥!有人對我們的兄弟不敬重!在大昌ktv那裡!對方有十幾個人,我們也在叫人!」
這一晚,喬風折斷了對方一個人的手臂骨,將一個人扛著直接扔了出去,不知道摔壞了多少節脊椎。
在弟兄們的一片讚頌聲中,他在大昌ktv裡面享受了英雄般的榮耀,一直唱,一直喝。一直到凌晨兩點,他才回到那四合院。看到那躺在沙發上早就已經沉睡的小女孩,他也是回到自己那陰暗的角落裡,躺下,呼呼大睡。
「他媽的,狗哥!那些鱷魚幫的雜種不給我們骷髏幫面子。我們今天去他們那裡砸場子!讓他們知道,我們可是流鶯會的人!」
這一個晚上,喬風衝進了對方的酒吧,一陣打砸搶。將對方的生意全部攪渾,嚇得那些客人紛紛逃命,給了對方幫派一個狠狠的教訓。雖然之後對方派了大部分人來,但骷髏幫所隸屬的流鶯會也來了人,公開表示要吞併鱷魚幫,接收他們所有的酒吧,窯子和地下賭場。這一次,喬風因為「勇敢」,再次成為了所有人的英雄。
在帶著歡笑來到這個四合院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散去。
他看著窗戶內那個小女孩天真單純的表情,笑容消失,換上了一層疲憊。蜷縮著,在那角落裡面繼續睡著了。
「狗哥,好事,挑你發財。流鶯會的那些大哥們讓我們出幾個人,跟他們一起去參加一場『商務談判』。談攏了,好處絕對少不了。」
白天的停車場上,喬風負責放風。另外幾個人十分熟練地「打開」停車場上的一些好車,輕輕鬆鬆地開走。
等到車子出手,喬風拿著手中的一疊紅票子,笑著和那幾位大哥們道了平安。
隨後,他又一次地回到了那個四合院。數著懷中的錢,點著一根煙,歪過腦袋看了看窗戶裡的那個正在啃最後的半個饅頭的小女孩,歪過頭,直接睡了。
晴天,他是這樣。
雨天,他也是這樣。
每一天每一天,他白天不管在哪裡,晚上都要回到這個破舊不堪的小四合院內。在那個陰暗的隱蔽處躺著。
那個小女孩有發現他嗎?
或許有,或許沒有。
不過,這並不重要。他或許只是不想要再在自己那個早已經沒有人的家裡睡覺,偶爾想要換個地方而已。
至於自己究竟會在這裡睡到什麼時候?
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