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快的在小路上馳騁,龍辰的身子也是隨著地面的坑窪起伏晃動,渾身上下空無一物,就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
心中動盪不安,十幾年來第一次離開賴以生存的家園,雖然天天飽受淒凌,但至少自己的童年在那裡。
手中緊緊握著胸前的吊墜,要說自己父母的遺物,恐怕也只有這個刻有龍辰名字的吊墜了。
這個吊墜形似樹葉,通體燦金,但又非金非玉,非鐵非石,看不出任何的瑕疵,也可以說這吊墜是龍陽身上最為珍貴了東西了,甚至超越了世間的任何寶物。
他所處的這個山村,離青林城,還有這不短的距離,不過路面漸漸的平穩起來,使得龍辰緩緩的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被人輕輕的推動,睜開眼睛看,那個和林奇交談的中年男子正一臉微笑的看著他。
這時,從馬車外又伸進來一個粗狂的大漢,面目虯髯,渾身肌肉紮結,雙目帶著那掩飾不住的狂野和兇惡,正不斷的打量著龍陽。
「洪大人,您看怎麼樣?」中年男子一臉獻媚的看著那精裝大漢,略帶討好之意的說道。
精裝大漢,伸手捏了捏龍陽的手臂,巨大的力量使得龍辰一陣呲牙咧嘴,看到龍辰的樣子,那佈滿鬍鬚的臉上湧現出些許怒意:」這小子,瘦了唧的,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呢,你讓我怎麼賣?」
「洪大人,這個可是從山溝裡拉出來的,別看瘦小,很是能幹,到時候讓他去打個雜也行啊!」那中年男子面色一急,慌忙說道。
「算了,媽的,下次你要是再找這樣的,我天洪門可不收了!」那精壯大漢搖了搖頭,隨手甩了十數兩銀子,然後夾起龍辰就走。
中年男子接過銀兩,面露狂喜,不停的道謝,旋即也不顧龍辰的死活,駕起馬車,長揚而去。
龍辰被那大漢夾在雙臂之中,絲毫動彈不得,彷彿那夾著自己的不是一個人的手臂,而是兩根粗壯的鋼筋。
巨大的力量,觸動了龍辰身上的傷痛,一股股如劇烈的疼痛,仿若針扎一般,痛徹心扉,那火辣辣的痛楚,撥動著他體內每一根神經。
精壯男子瞟了懷中的龍辰一眼,不哭不鬧,反倒是在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的滾落,看上去很是可憐。
眼眸中露出詫異之色,以為龍辰這是嚇出來的,微微搖了搖頭,豎掌成刀,力道不輕不重,劈在了龍陽的後頸處,正好將其擊昏……
不知過了多久,在迷迷糊糊中,龍辰隱約聽到了一陣陣吵雜的叫罵聲,還有那極為響亮刺耳的鞭策聲,不過更多的卻是那淒慘至極的哭喊聲。
時光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昏迷中的龍辰也是緩緩的睜開了雙目,耳邊那不斷迴盪的嘈雜聲,也隨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死一般的寂靜。
打量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忽然,龍辰渾身打了一個機靈,猛然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大的鐵籠子裡,周圍一片漆黑,不知從哪裡吹來的一陣腥風,奇臭無比,使他全身都打了一個寒顫,那體外的痛楚依然存在,不過此時,更清楚的則是那內心的恐懼。
過了許久,他漸漸的感覺到自己的視力恢復了幾分,或者說是有些適應了這黑暗中的環境。
「好臭!」先前還沒有覺得,此時摸著那宛如嬰兒手臂粗細的鋼筋,一股刺鼻的惡臭,迎面撲來,使得龍陽一陣皺眉。
這時,他才發現,在自己的周圍還有這數十個同樣大小的鐵籠,大多數鐵籠裡都關著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稚童,他們都是閉著雙眼,一副冰冷的樣子,那惡臭也正是從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喂!喂!」就在這時,一個細微的聲音從龍辰的右邊傳來。
順而望去,只見一十數歲大小的男孩,全身的衣衫破爛不堪,暴漏在空氣的肌膚也是黑乎乎的,頭髮就如亂草一樣,糾結這纏在一起,看到這造型,就連龍辰都是找到了幾分安慰。
「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
龍辰並沒有回話,用手摸了摸周圍的鐵欄杆,用力的晃了幾下,儘管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量,但鐵籠依舊是絲毫未動。
「不用浪費力氣了,這是打不開的,我叫沈傑,你呢?」那個少年無奈的瞟了龍辰一眼,懶洋洋的說道。
龍辰略微沉吟了一會兒,稚嫩的小臉上露出一絲複雜之色,道:「我叫龍辰,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沈傑無力的搖了搖頭,當看到龍辰臉上的失落時,有些同情也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道:「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哪,但是我可以準確的告訴你,你碰到人販子了。」
「人販子!」龍辰面色一怔,旋即,嘴角露出一絲苦澀,他雖然不知道人販子具體是什麼,但馮涓經常用這句,來嚇唬林青,也大差不差的懂了一些。
「呵呵,龍辰說真的,我挺佩服你的,從進來到現在,你連一聲都沒有吭過,想原來我被抓進來的時候」沈傑衝著龍陽微微一笑,佈滿污垢的臉上,露出兩排整齊的乳牙,在這個漆黑的地牢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哭有什麼用,如果能夠出去的話,我不介意哭一下。」龍辰目光低沉,摸著胸前的吊墜,生涯中充滿了淒涼。
他雖然只有十三四歲,經歷的卻是比那些成年人還要多上許多,對於一些事情,更是有自己的想法。
哭?龍辰在心中狠狠的鄙視了一番,自己在被人欺負的時候,也曾哭過,但是有人幫助過自己嗎?答案是:沒有。
世事無情,要想不哭,要想不被欺負,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欺負別人,讓一切阻擋都成為自己的墊腳石,這也是龍辰被拋棄後的想法。
「呵呵,哥們,你的想法真特別!」沈傑的眼中閃過一絲苦澀,苦笑道。
龍辰看了沈傑一眼,暗淡下來的雙眸,露出些許詫異,不過卻沒有說什麼。
「別這樣看著我,你的運氣不錯,再過幾天,我們就會被販賣出去,就可以遠離這個地方了。」沈傑無力的靠在欄杆上,有些羨慕的看著龍陽。
「你在這裡待了多久?」
「一個月」
兩人有意無意的聊了起來,這裡面雖然腐臭陰暗,但好歹頓頓管飽,而且伙食還不錯,使得龍辰傷勢也是在快速的恢復著。
幾天的世間匆匆而過。
嘎吱
那封塵已久的大鐵門,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呻吟聲,隨著聲音的落下,這個死寂的牢籠,也是在下一秒鐘恢復到了喧鬧。
淒厲的哭聲,鐵欄杆的動盪.聲又加上鐵門發出的刺耳聲,相互交織在一起,宛如鬧事一般充斥著整個牢籠。
「都給我閉嘴,再哭,就把你們的舌頭給割下來。」鐵門完全打開,數名大漢魚貫而入,最後進入的則是一名全身都被黑色長袍掩蓋住容貌的人。
由於久未見到陽光,此時一見,雙眼被這陽光刺的生疼,緊閉了一會兒,再次睜開,一直連續了數次才漸漸的適應下來。
那大漢的這一吼,的確有效,幾乎所有的小孩都不敢再哭泣,髒兮兮的小臉上佈滿清晰可見的淚痕,看上去,可憐無比,但是這種可憐在這些人的眼中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這就是最新的一批了,從十歲到十五歲的都在這裡!」其中一個大漢,面色恭敬的對著那黑袍人說道。
「全部帶出去,我要親自檢驗,在做決定!」那個黑袍人看不清其面孔,說話的聲音如金屬在一起摩擦,在這個黑漆漆的牢籠裡顯得很是刺耳。
那大漢面露為難之色,有些吞吞吐吐的道:「這個先生,我們這的規定」」我出三倍的價格!」
大漢一聽,雙眼頓時放出幽暗的光芒,大手一揮,吩咐道:「全部帶到偏廳!」
龍辰,沈傑,還有十幾名年紀相仿的少男,全部都被拉了出去,最後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大廳裡。
大廳裡的裝飾極其簡單,只有一張黑木長桌和幾支堆在牆角里早已熄滅的火把,別的再無它物。
龍陽掃視了一眼,和自己一起的一共有十七個,加上自己就是十人。
這十人,多多少少都在牢籠裡待了幾天,渾身上下都瀰散著一股惡臭,讓人捂鼻而視。
「在你們面前放著一瓶毒藥,若有膽服下,便可放你們自由,另外我還會給你們一筆錢,讓你們以後的生活衣食無憂。」黑袍男子,背對著眾人,聲音依舊沙啞刺耳。
此話一出,數十名孩童,雙眸中儘是閃爍著迷離不解的光澤。
「只要你們把這瓶東西喝下去,便可恢復自由!」一旁的大漢看著眾人迷離的樣子,再次重複了一遍,雖然他不知道這個買主到底在搞什麼,但只要給錢,就算是把他們全殺了都無所謂。
「我們會死嗎?」這時展出一個大膽的少年,小臉上佈滿了灰塵,微微顫顫的問道。
「自然不會,幫我做一件事情,便可給你們解藥。」黑袍人緩緩轉過身來,其臉上也用著黑巾遮掩,暴漏在空氣中的唯有那雙蘊含著種種狠毒與陰險的眼睛。
黑袍人的話音剛落,十名少年有十七個衝了出去,那原本暗淡下來的目光,此時卻是如餓狼般盯在了那瓶毒藥上,正泛著幽幽的綠光。
就連一項沉穩的沈傑,都是衝了出去,在他們的眼中只要能離開這個地方,做什麼都行,更何況還有一個誘人的條件。
唯有龍辰,靜立不動,先不說他的傷勢並未痊癒,要是在經過這樣一擠,估計會更加的嚴重,更何況從他長大的經歷來看,連養大自己的馮姨都是要自己用木柴來換取食物,別說還有這麼多誘人的條件,說是天上掉下的餡餅都不為過,在他看來,他們把這些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此時的大廳,一片吵雜,十幾人的爭搶聲和怒罵聲,相互交織在一起,而在其中又是夾雜著一股腐蝕的酸臭味,霎是難聞。
「你怎麼不動,難道你不想出去?」就在這時,一個沙啞至極的聲音,在龍辰的耳邊響起,也將它的思路徹底的打斷。
龍辰抬起頭,順聲望去,正巧對上了黑袍人佈滿皺紋的雙目,心聲些許厭惡:「你還是先告訴我,想讓我做什麼事情!」
黑袍人面色一怔,雙目變得凌厲起來,緊緊的盯著龍陽。
龍辰面色不改,絲毫不懼,迎上了前者的目光。
許久,黑袍人面色一緩,仰天笑了起來:「哈哈,老夫喜歡聰明的人!」
聽到這笑聲,龍辰總感覺,這黑袍人隨時會一口氣喘不上來,把自己憋死。
就這樣陰差陽錯,龍辰被黑袍人帶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宅內,他長這麼大,哪裡見過這種房屋,一雙如寶石般的雙眸,閃爍著些許奇異之色。
等到龍辰被屋子裡的下人,洗了一遍,又換上了一身華麗的衣服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看著銅鏡中折射出來的自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身潔白如雪的長衫,在體外輕盈飄動,烏黑粗壯的短髮,整齊的梳理在額前,雙眉似劍,雙目如星,猶如一名翩翩公子,給人一種儒雅的氣勢。
稚嫩的小臉上,由於沐浴後,變的紅撲撲的,如一個熟透了的蘋果,讓人看上去都有一種想要捏捏的衝動。
「小公子,老爺在客廳等著您,特地讓小的來請您過去!」就在龍辰發呆的時候,門外進來了一個身穿家丁服飾的青年,在其胸前有著一個大大的陳字,低著頭,一副恭敬的樣子。
來的時候沒有注意,現在看起來,這套府邸出奇的大,假山、花園、池塘、閒亭樣樣不缺,顏色各異的花朵隨處可見,府邸的每一處都被一股淡淡的花香所籠罩。
「小公子,到了!」那個家丁模樣的人,對著龍辰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臉上露出恭敬,示意龍陽進入。
龍辰看著面前金碧輝煌的府邸,面色有些低沉,自己來到這裡,也不知是福還是禍,但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剛剛踏入這個大廳,迎面撲來了一股極為香醇的味道,這是飯菜的香氣。
咕咕咕
先前龍辰並沒有覺得餓,此時聞到這股香氣,肚子也是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即使如此,他也沒有忘記打量這個大廳。
要說天洪門那裡的佈置極其簡陋,那這裡就是極其的奢華,在腳下鋪滿了厚厚的大紅地毯,踩上去軟綿綿的,很是舒服,正對著大門的是一幅足足有著數人高一人寬的畫卷。
畫捲上畫的是一隻兇惡的猛虎,猛虎腳踏山石,在林間長嘯,鋒利恐怖的獠牙清晰可見,一種俯覽天下的王者霸氣,由其之上展現而出,瀰漫了整個大廳。
正對著這幅畫卷下,端坐著一位約莫三四十歲的男子,他的身形略顯得有些浮腫,眉宇間透漏著些許不為人知的陰暗,看到龍辰這時的樣子,眼神中露出絲絲讚賞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