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人道格拉斯緩緩說道:
「噬魂獸,是吞噬靈魂的存在。如果說,我們是一支筆描繪出的圖畫,那麼,噬魂獸就是擦掉圖畫的橡皮。它們被神用來消滅不合意的造物,被它們吞噬,那麼所有存在的痕跡都會被抹去,會留下一段乾淨的空白,**,靈魂,思想,全部不復存在。」
林聽得有些毛骨悚然:「您是說,那些可怕的傢伙就躲藏在這個水潭裡?」
道格拉斯點點狗頭,說道:「這一汪潭,叫做縛魂之潭。除了噬魂獸外,任何生物都無法使用法術能力。當年我落入這個水潭之後,很快就遭遇了十幾頭噬魂獸的圍攻……我拼近全力,也只是打退了它們,逃到這一處湖中島。可是,我的靈魂已經殘破不堪。」
狗頭人搖了搖腦袋,虛線勾勒出的眼睛流露出後怕和傷感。
「您用不了法術能力,那你是怎麼打退噬魂獸的圍攻的?」林有些好奇。
道格拉斯深深打量了林一眼,說道:「雖然無法使用法術能力,但我最強的是近身搏鬥。這也是我想要留下的傳承,如果你願意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教給你。」
林心中一動,近身搏鬥是他想要走的路線,這個狗頭人氣度超卓,所留下的傳承想必非同小可。
「說說看,什麼條件?」林很慎重地問道。
狗頭人道格拉斯說道:「當年我和我的一個朋友,一起闖入了這個地下禁區。我被困在力量通道之中,又被傳送到縛魂之潭裡;他雖然沒有遭受我這種厄運,但是我猜測他應當也被困住了——此間的主人,能力超出我們想像,後手層出不窮。」
頓了頓,狗頭人說道:「我希望你在找到我那個夥伴的時候,如果可能的話,就幫他一把。」
林苦笑道:「這是理所當然,但是我現在是自身難保——您看,這麼一個縛魂之潭圍著,我也困守在這湖心島上,根本沒法逃脫啊。」
道格拉斯說道:「你可以逃脫。」
林一愣:「怎麼逃,難道有通路?」
道格拉斯說道:「這千百年來,我已經將地底世界琢磨透了。遺跡的主人沒有封死所有退路,在縛魂潭上方,有一處地下暗河。只要游過暗河,就能出去了。」
頓了頓,狗頭人睿智的眼神有些傷感:「可惜,我在和噬魂獸的搏鬥中,靈魂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已經無法出去了。」
林聽他提起噬魂獸,歎了口氣說道:「道格拉斯先生,您這麼強,應該有高段英靈的實力吧?連您都無法通過噬魂獸的封鎖,我一個小小的菜鳥就更不可能了。」
道格拉斯說:「你無需擔憂,我可以助你離去。」
林有些懷疑地看了看道格拉斯,說:「恕我直言,您現在只是一段意識波動而已,真身恐怕早已腐朽。您怎麼助我離開呢?」
狗頭人道格拉斯淡淡說道:「在青銅板背後,是我的真身。」
林轉了過去,吃了一驚。一個身材枯乾的狗頭人閉目盤腿坐在地上,週身落滿積土塵灰,就像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狗頭人道格拉斯的意識波動說道:「當年踏上湖心島,我靈魂殘缺,只能採用『龜息』休眠。每過一年,我的心臟會跳動12次。一千多年,對我而言,不過是幾個小時而已。」
林下意識將手指探到盤膝而坐的道格拉斯鼻尖,感受到若有若無、極其綿長的呼吸,心中一震。
「『龜息』這種技能,竟然能讓您與世長存,」林佩服地說道:「真是神奇的能力。」
狗頭人露出自豪的神色,說道:「怎麼樣,這就是我創出的『萬靈母拳』——以天地萬物,大千世界為師,創造出的拳技!七式『龜息』,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招式罷了。」
「佩服之極。」林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說道。
「我隨時可以醒來,」狗頭人歎了口氣,說道:「雖然靈魂殘缺了一半,但是我還有強悍的肉身。保護你渡過縛魂之潭,我有七成的把握。」
「我同意你的條件,」林說道,不同意的是傻子:「如果遇到你的同伴,我會盡力幫助他——他叫什麼名字?」
狗頭人緩緩說道:「他叫凱帝勒,為人雖然狂躁了一些,但本性不壞,明白是非曲直。你如果救了他,他也會報答你的。」
頓了頓,狗頭人道格拉斯說道:「現在,我將『萬靈母拳』的拳技,傳授給你。」他睿智的眼神,突然盯視住林。
一時間,林感覺天旋地轉,無數的圖形通過道格拉斯的靈識傳輸過來。好在他覺醒了思感能量,腦域較之常人廣闊,換個人說不定會被巨量的信息活活撐爆。
每一個圖形,都是一隻狗頭人在嚴肅地練拳,一幅幅圖構成了動態的拳技,全部傳輸到了林的腦袋裡,深深鏤刻入腦海。
在傳輸完畢之後,林捂著頭蹲在地上,極力消化這些信息。
在一旁,狗頭人道格拉斯的靈識虛體,大踏步走到青銅板後,盤膝而坐的真身之前,化為無數光點,融合進去。
地上盤坐的真身突兀地睜開了雙眼,兩道尺許長的神光一閃而沒。很快,狗頭人道格拉斯的真身甦醒了。
林忍著頭痛睜開眼睛,首先聽到的是「撲通」、「撲通」的有力心跳聲。
隨著恢復活力的心臟有力泵血,狗頭人枯瘦如柴的四肢開始變得壯碩有力,一塊塊乾枯的老皮從他的身上剝落,露出黑黝黝的、泛著健康活力色澤的新皮。
道格拉斯站了起來,開始活動手腳,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巴嘎巴」聲響。
「準備開始吧,」道格拉斯平淡地說道:「在這枯寂一成不變的景色中枯坐千年,我早已無法忍耐下去。或者在沉默中死去,或者在爆發中死去。對我來說,後者才是歸宿。」
林能夠理解這位狗頭人的情緒,在這天然的囚牢之中,枯坐千年,的確是非人的折磨。換成林自己,恐怕一個月都堅持不了,變得癲狂。
「這是我唯一一次機會,給你演示萬靈母拳,你看清楚了!」狗頭人道格拉斯大喝一聲:「百八式·鯨波!」
道格拉斯一拳揮出,天地間響起巨鯨的嗚咽,千年不動的靜潭巨浪怒激,捲起數丈高的水花!
「我們走!」道格拉斯猛撲向前,衝入水潭之中。林不敢猶豫,緊緊跟上。
縛魂之潭中,陡然響起幾十聲尖銳的厲嘯!
林看了四週一眼,不由頭皮發麻。好幾十頭黑幽幽、烏沉沉的怪物,從潭底冒了出來,向著兩人湧至。
這些怪物都長著一雙乾枯的鳥爪,沒有下半身,取而代之的是一縷霧氣一樣的東西。
「怪物,都給我去死!百十一式·鯊咬!」隨著道格拉斯霸氣的呵斥,拳勁再起,前方兩隻擋路的怪物被狂亂的勁力打穿,迅速爆裂成兩大團霧氣,鑽入潭底。
「好厲害!」林看到道格拉斯揮動萬靈母拳的駭人威勢,目瞪口呆。
「不要發呆!」道格拉斯大吼:「噬魂獸是打不死的,它們很快就會重生!手伸給我,快!」
狗頭人一把拽過林的手,一拳向後平平打出:「百一式,魚鳧。」
狗頭人道格拉斯宛若游魚,帶著林迅快地向前方游動。
好神奇,明明是打出的一拳,為什麼連帶著兩個人有了這麼靈活的游速?林發現,這萬靈母拳,當真不能以常理衡量。
回頭張望,林駭然發現,噬魂獸絲毫不受水流阻力的影響,如一道道青煙,迅捷無比地飄行而來,道格拉斯的「百一式·魚鳧」速度夠快了,但是兩者之間的距離還在迅速縮小之中。
更讓林感到恐怖的是,剛剛被道格拉斯一拳打碎,化成霧氣的兩隻噬魂獸,像兩道煙霧一樣從潭底湧出,迅速化為和原來一模一樣的半身鳥爪怪物,飄行掠至。
這種打不死,速度快,還吞吃靈魂的怪物,實在令人頭疼,難怪以道格拉斯之強悍,也不得不落荒而逃。
「百八式·鯨波!」道格拉斯怒喝中,再次打出一拳,藉著這股反作用力,向前方陡然竄出數丈。
這一拳的如山巨力,再次激起巨浪,將一眾噬魂獸阻擋了數秒。
就這麼一逃一追,道格拉斯帶著林,已經逃了一半路程。在路途上,還不時有噬魂獸從潭底像煙霧一樣鑽出來,淒厲尖嘯中窮追不捨。
為了保護林的靈魂完整,道格拉斯兩次捨身相救,噬魂怪撕咬在道格拉斯的身上,可以看到的是,每一次撕咬,都沒有在道格拉斯的身體上留下具體創傷,而是撕扯出一縷光點一樣的東西,大口吞下。
每撕扯一次,道格拉斯的氣息就微弱了一分。
「果然是在吞噬靈魂!」林心想,隨即對道格拉斯大喊:「您快跑吧,不要管我!」
道格拉斯哈哈大笑,隨後說道:「我道格拉斯從不拋棄夥伴!」
其實林也知道,道格拉斯早已萌生死志,在燃燒生命中最後的輝煌。
靈魂被抹去的部分無法彌補,道格拉斯龜息千年,都沒有修補好之前的靈魂,可見噬魂獸攻擊之狠毒。
當兩人抵達潭邊的時候,噬魂獸群終於追上,圍攻兩人。
道格拉斯氣息微弱,眼眸中的靈光黯淡了許多。
林一陣感動,但對這種情況又無計可施。
「您還能走得動嗎?」林的腳底觸到了潭邊淤泥,奮力將狗頭人的巨大身軀向岸邊拖去。
道格拉斯又出一拳,將一隻沖得最近的噬魂獸打爆,狗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小伙子,我完成了我的承諾。」道格拉斯狗臉上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意,他陡然精神煥發,渾身噴薄而出無窮的威煞:「百十四式·鮫殺!」
雙拳齊出,恐怖的氣浪爆響,颶風呼嘯,圍攻的數十頭噬魂獸在尖利嘶鳴中被席捲而入,然後在紛亂鋒銳的拳勁中,接連化為霧氣,鑽入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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