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曹昂的命令,阿癡二話不說,憨憨的應諾了一聲,提起他那支粗如手臂,烏黑透亮的盤龍棍,邁著大步,走出了陣前。
那支從摩羅教中得來的盤龍棍,本來只有四五十斤重,對於天生神力的阿癡來說,一直用得很不順手。攻佔長安以後,曹昂就請長安城有名的鐵匠,花了四五天功夫,把這棍子從新融煉,加了不知多少鑌鐵,才打造出這支如同一顆小樹般,足足重達百斤的鑌鐵盤龍棍。
阿癡不會騎馬,只能步戰,又不懂什麼輕身功法,抗著一支份量不輕的長棍,加上一身的盔甲,整個人的重量最起碼也有三百多斤,踏在地上有如奔馬一般,一步一個坑,偶爾踩到了那裸露的岩石,蓬蓬蓬的幾聲脆響,那石頭也瞬間裂了開來。
西涼軍的人見對方陣中殺出一個憨傻的胖子,一點血氣湧動都感覺不到,像是個不通武藝的莽漢。本來還多有輕視之意,不過猛一瞥見對方手中那長相恐怖的巨大鐵棍,以及跑動之間帶來的那種風雷響動,又忙把那湧上喉嚨的哄笑聲給嚥了下去,西涼軍高手眾多,他們可不是不識貨的人,那根手腕粗細的大棍若不是假的,最起碼也有個百八十斤,是真正的挨著就死,碰著就亡的大殺器。
「來將通名,我郭汜的大刀不斬無名之輩。」雖然脾氣暴躁,目光短淺,但郭汜到底是一方諸侯,眼界比起常人可要尖銳的多,阿癡剛走出陣前,他就已看出了端倪。
血氣稀薄卻又神力無窮,只有天生神脈才有這種能為。看來,對方軍中倒也還有幾個人物。
郭汜瞇了瞇眼睛,露出一絲有點意思的微笑,高聲喝問中,體內血氣蓬勃而出,鬚眉怒張,衣袍獵獵作響,似乎驚天的一擊已蓄勢待發。
阿癡奴僕出身,從小就被人叫阿癡叫慣了,哪有什麼大名,郭汜這一問,還真把他給愣住了,雖然腦袋不靈光,但他也知道要是在這種場合報出阿癡這個有些滑稽的名字,肯定要被人笑話。
茫然的撓了撓頭,阿癡只好無奈的轉了轉頭,對著曹昂露出求助的眼神,他口舌笨拙,一被人問住總是本能的會像曹昂請求支援。
迎著他的目光,曹昂也是一怔,「呃,阿癡年紀這麼大了,居然沒有一個大名,將來若是封官拜將難免鬧出笑話,這事倒是我疏忽了。」
心思急轉間,他突然想起初見管亥時,對方稱阿癡為周家的後人,靈光一閃,猛得朝著陣前大喝了一聲。
「此乃我部上將,周倉,郭阿多可敢一戰?」吼聲如雷,驚似浪濤。碎腦魔音造成的炸響,比起郭汜這通玄高手剛才的大吼還猶勝一籌,本被敵方氣勢壓制住的曹昂軍,士氣亦稍稍回復了一些。
將是兵的膽,若是主將厲害,麾下士卒的士氣與信心肯定也會比普通的部隊高出一籌。
「周倉?嗯,無名之輩!」郭汜展顏一笑,面露輕視之意:「小子,看你年紀尚輕,可惜卻要在今日做那亡命之魂了。」雙腳往那黑色的妖馬身上一頓,清嘯一聲,人馬化為一體,揮出狹著狂濤怒卷一般的無匹刀氣,化為一頭黑色蒼狼直撲阿癡而來。
遠遠的看郭汜這一刀揮來,明明好像並無花巧,偏偏就是覺得招式變幻莫測。明明就是簡單的往上而下的一劈,偏偏就是覺得滿天揮灑著無數的刀影。曹昂,紀靈,廖化等人心中同時一緊,為阿癡擔憂了起來。這一刀以他們看來,攻也不是,擋也不是,倒是那種勢不可擋的力量,即使數十丈外的士卒也能感覺到那刀光帶起的強大風壓,慌的胸口鬱悶,不由自主的往後偷偷挪了兩步。
西涼名將的實力當真不可小視,僅這一刀恐怕就能秒殺任何五六品的普通高手了。
西涼人出身蠻荒之地,從小過著與天爭命的殘酷生活,他們的武學大多狠辣果敢,出手不留餘力。郭汜的刀法名為蒼狼刀法,舞動起來猶如群狼席捲而過,虛虛實實,變幻莫測,無論混戰還是單挑,都能發揮出絕強的殺傷力。
阿癡不通武藝,本應對這種繁複的招式最沒有辦法,但是由於長時間練習弓箭,他的目力比起常人已不知強了多少倍。眼睛寒光爆閃,準確的瞥見了隱藏在重重狼影中的郭汜,盤龍棍一招「直搗黃龍」,暴喝聲中,阿癡將渾身爆炸般的力量悉數放出。
一力降十慧,這直來直往的一棍反倒出乎了郭汜的意料。他凝出的的狼影,對方居然不管不顧,一往無前挾風雷之勢直撲而來,竟像是yu同歸於盡一般。
光比較力量,郭汜尚且弱了阿癡一籌,刀氣散射間,力道更是被分散了開來,刀芒瞬間寸寸崩裂,卻是難阻對方棍勢分毫。
電光火石間,郭汜心念急轉,自己這一招若不收勢,肯定能一刀削去敵將的腦袋。但是同一時間,那根厚重恐怖的大棍恐怕也會將自己的腦袋轟個稀爛。
兩敗俱傷!這可不是他想見到的情景。
怒喝一聲,郭汜手中的鋸齒大刀猛然變招,群狼瞬間化為一道龍卷,血氣翻滾旋轉,纏住對方的棍勢,總算在毫釐之間,與盤龍棍撞在了一起。
毫無花巧的一擊,阿癡勢可開山的一棍,全洶湧狂放進郭汜的刀柄上,胯下妖馬發出一聲哀鳴,連退數步,蹬出一地的深坑,郭汜只覺如遭雷擊,虎口一麻,胸中瞬間湧出一種氣悶的感覺,雙臂青筋暴起,似乎已經受了暗傷。
得勢不饒人!一招得勢,大棍一挑一揮,阿癡憨吼一聲,第二招「力劈華山」已應聲而出。
郭汜氣息剛剛平穩,眼見敵將兵刃又至,倉促間哪還有餘慮思考對策,精妙的招式一時全使不出來,只得揮舞長刀直接迎了上去。
「蓬蓬蓬蓬!」
一連十幾聲兵器碰撞的爆響,數息之間,在阿癡如狂風暴雨的轟擊下,郭汜無奈的只能用兵器與他連連交擊了十幾下,有如雷鳴般的轟擊聲中,空氣中居然竄出了點點火星。
在阿癡一排山倒海的巨力轟擊下,僅僅一二十合,郭汜雙手發顫,臉色暗紅,手中鋸齒刀不住的顫鳴,胯下妖馬也不住的哀嚎,四肢蹄子甚至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縱橫西北,僅在溫侯呂布手上吞過敗仗的西涼大將,竟已大落下風。
若非他手中的寶刀,胯下的妖馬,恐怕早就刀毀馬亡,狼狽逃竄了。
眼見戰況不利,遠遠觀戰的李傕冷哼一聲,暗露不屑之色。以他看來那胖子雖然厲害,比起郭汜其實還差了一籌,畢竟那敵將除了無匹的神力,招式可以說毫無精妙可言。若非郭汜大意之下被對方搶了先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郭阿多這蠢材,還自詡我西涼軍第一猛將,居然被一個無名之輩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李傕淫笑著說道,語氣滿是諷刺。似乎郭汜這般吃癟的樣子讓他很是痛快。
而深處右翼的張濟,卻眉頭緊鎖,生出一種不安感。他與曹昂打過交道,感覺這傢伙雖然年輕,卻也稱得上老成穩重。又有足智多謀的李儒相助,怎樣看也不是易於之輩。如今卻捨易求難,孤注一擲的與西涼軍來者一場大戰,總讓人感覺有些不對勁。
只是……問題到底出在哪?
久思無果,那不安感卻像一塊烏雲一般籠罩在他的心頭,始終揮之不散。暗暗瞥了一眼身旁戰意勃發的張繡,張濟面上卻露出一絲讚賞之色。
白馬金槍依舊耀眼,血氣體魄依舊厚重。不同的是以前那張狂不訓的眼神中,已多了一種內斂的穩重。一場敗仗,卻是讓這位未來的名將初具雛形。
張濟看著這位侄子,一種老懷安慰的感覺湧上心頭,沉思許久,他突然有些黯然的朝著張繡說道:「繡兒,如果這場戰鬥我們敗了,千萬不要負捋頑抗,能逃就逃,不能逃……就降了。」
張繡愕然的看著鬚髮已有些發白的張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戰況膠著,看戲也看夠了,李傕已沒有耐心等下去了。阿癡與郭汜已交手了五六十合,郭汜已是勉力支撐,搖搖欲墜了。
李傕雖與郭汜有些私怨,但也知道輕重。此戰如果郭汜敗了,西涼軍必定士氣大減,對戰局並非好事。因此在郭汜已露敗相的時候,他二話不說,猛一揮手,剛停歇沒多久的鼓聲又如雷鳴般響了起來。
「全軍突擊!」
一聲大喝,西涼軍三萬人馬齊齊鼓噪吶喊,聲勢之壯,天地彷彿都顫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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