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羅殺人了。
他不是什麼隱於人世的武林高手,自然不會什麼武功,而用的刀也不是傳說中的屠龍寶鋒,而是街角小攤十塊錢一把的劣質菜刀,只是,死者卻不是普通人物,他的身份和這低賤的價格成了諷刺的對比。
至少,一件普通的殺人事件不會引發二十多輛警車圍堵這棟春芽大廈。
站在十二層樓的窗戶邊上,隔著數十米的距離,他的目光投下街道上的警車,那從車裡走出的人在視角里小若微塵,面目不清,恍惚之間,又聽到了下面緊促的警笛之音。
那淒厲的聲音,有點摧魂奪魄。簡單來說,就是很刺耳。
「這聲音,嘖嘖,幾百人出動了?看來這傢伙身後的人挺厲害的。」
挖了挖震得有些發痛的耳朵,雙手微顫,宋羅驀然回頭,掃了一眼躺在地上被輪了一百二十七刀的屍體,嘴角一彎,勾起了一絲弧度,鬆解了方才因用力繃面而些許酸麻的肌肉。
這一絲微笑,略帶幾分輕狂的神色。
「不過,任你再狂再傲,也抵不住我一把菜刀。」
現實生活中,有些人橫刀向天笑,笑完且去睡大覺,而一向性子樂觀的他此時卻沒了那種心思,而是抱著某種向前輩譚某人致敬的情懷,登上窗戶,張開懷抱,像是在擁抱著整個世界,狂笑一聲。
「世上若有地獄,做鬼我還要殺你一回!」
念頭一動,他一步往前踏去,那狂笑之聲彷彿是死前的輓歌,遊蕩於喧囂的都市上空,久久難以消盡。
高空,墜落。
迎面而來的風狠疾如刀,好似能刮骨而過,那種涼意冷卻熱血,終讓少年滾蕩的情緒冷靜了許多。
這一瞬間,宋羅回顧了自己的人生。
十七載人生旅途,平庸無奇,人生死寂的翻不出一絲波瀾,麻麻木木的活著,以阿q精神來撫平生活的逆流,直到那一天,父母車禍離世,這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父母是被人超速開車撞死的,但因為某些骯髒的交易,那個開車的人逍遙法外,仍然活著。
那是一起極為嚴重的交通事故,逝去者足有六七人,但那些受害者的家屬在某些不可名狀的理由下緊緊閉嘴,而新聞更是連播都未播,整個世界都和諧安靜了。
唯有一向被看做老實人的他沉默著尋覓蹤跡,又沉默著舉起了刀鋒,最終於這十二層樓上,在那人身上掄了足足上百刀,以至於今日警笛之聲驚醒了半座城市。
匹夫一怒,血濺三尺!
宋羅本身就不是什麼死腦筋之人,甚至於漠視社會階層這一東西的存在,豁將出去,直接提刀砍了那人,手刃之後竟無一絲殺人後的恐懼感,反而滿心都是大仇得報的痛快!
雖然自己要死了,但人這一生怎能不死?至少此生問心無愧!
萬般過往轉瞬流過,這個不停墜落而下的少年心潮澎湃洶湧,禁不住又生出一個熱血過度的念頭。
「不過,身為男人,不能親眼見證自己的死狀也未免太過無趣,就算是死,也要睜著眼睛去面對死亡!」
念頭轉動之下,他睜開了雙眼。
按理來說,人在做自由落體的時候風聲赫赫,平常人根本不可能迎風睜眼,但在這一刻,他的雙眸竟然睜開了。
未曾看見長長的街道,也未看見那不停逼近而來的警車,更沒有看見那街道上驚呼失聲的行人,只有一條周圍皆是黑暗的詭異通道,而映入瞳孔中的,是一頭咆哮而歌的巨大六瞳戰龍!
這巨龍恍若真實,實際上卻是虛影,渾身燃燒著如花妖艷的熊火,六瞳耀動赤紅之芒,雙翼遼廣無極,似能遮蔽整個世界,它微微一動雙翼,大口一張,一股怒火岩漿便狂湧而來!
此刻,即將迎到身上的竟不再是風,而是熾烈的狂炎!
「這是?」
少年瞳孔猛然一縮,心臟緊縮到極致,還未來的及反應,便被火焰籠罩覆盡,但在這片凶焰之下,卻並未感覺到身體被這股赤色火焰所焚滅,而是穿過了這片怒火狂洋!
「什麼鬼東西?!」
他腦筋仍沒轉過彎來,其身軀如流星疾閃,又掠過了噴薄四射的岩漿!
在那一瞬間,宋羅感覺那沸騰的火流流過身體,融盡衣服,卻有一種特殊的柔適感,隨即整個人摔進了巨大雄偉的巨龍虛影之中,眼前一紅,意識便猛然昏睡了過去。
那巨龍一聲俯首低吼,看著面前之人,六隻瞳孔閃過複雜的情緒,或不甘,或憤恨,或痛苦,或欣慰,而後高亢嘶鳴,雙翼一合,將少年擁入懷中,渾身火光爆舞沖卷,似同萬千水流,湧進了他的身軀!
不對!那不是火!
那是岩漿!
足以溶盡萬物的岩漿!
轉瞬之間,此人之體便被流動火光的赤紅稠液覆滿,澎湃流火於其體表蜿蜒出道道瑰麗色彩,詭異遊走而動,轉至他的背後,化成了一隻巨龍之像。
這巨龍龍首佔據了背部近一半的位置,模樣凶殘暴虐,頭顱之上,六隻眼睛怒極而視,凶蠻霸道,兩扇火翼自背心延伸而出,漫過雙肩,翼尾直達手腕,而其利爪環抱腰間,長尾延至後頸處,一圈又一圈朱赤的符紋連成環狀,環繞著這只巨龍,順著那紋路走向,噴射近一指長的烈焰,如煙似水,閃現片刻之後,又隱於皮膚。
而在他的身軀之內,那岩漿無所不入,滲透進了肌肉,血液,骨頭,甚至於那看不見摸不著的靈魂。
這是何等詭異而神奇的景象!
許久之後,虛影殆盡。
消解了巨龍的模樣,周圍景象驀然大變,少年目前所在之地,並非是為地球的街道之上,而是一個未知名的洞穴。
此處呈封閉狀,唯有一條暗暗的小道通往此地,沒有一點人跡。洞穴大概有四五十平方米,空曠之極,甚至於連歲月流過的塵埃都不曾有,地面和洞壁都是深沉黑色,苔蘚類植物未曾生長,周邊隱隱還透著一股熱度。
於這洞穴中心,正有一個三四米方圓的圓池,只是,其中並非是為清亮可飲的池水,而是洶湧灼燙的岩漿。
而在這赤紅稠液當中,漂浮著一個**裸的閉眸少年。
這少年體格遠比同齡人健壯,身軀上毫無一絲贅肉,肌肉彷彿石刻一般,剛硬有力,身下岩漿不時蕩出一層層波瀾,卻沒有傷害肉身,而他眉頭不時輕皺,似乎想起了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宋羅驀然睜開了雙眼。
其瞳孔之中閃過一絲赤紅光亮,渾身肌肉湧動著這一股從未擁有的力量,他心中一震。
「我,沒死嗎?」
念頭剛剛一起,那流入身體內的岩漿自無形化為有形,變幻出千萬道玄奧符文,呼嘯在腦海中,化成巨量的信息充斥心間,宋羅眼前一花,視線之中全是這種神秘符文,而令人感覺詭異的是,他竟能明白這些信息的含義!
「這到底是什麼?」
少年駭然,不明就裡,而這熾烈符文卻是我行我素,肆虐心間數秒之後,迸然化開,一道莊嚴而雄偉的聲音於其心間響徹,浩蕩如九天的雷霆一鳴。
「吾名炎罪,乃熔炎龍魔一族不朽之神袛。」
「自那焚盡一切的岩漿中而生,火焰為翼下之奴僕。秉承源自太古的宿命,吾本應不死不朽,但卑劣者褻瀆了熔炎的神名,塵埃腐朽了永恆的神魂。吾不甘,於永恆沉眠之前,欲賦予汝吾族開拓者之名,手刃那卑劣的神袛!」
「此地將冠與吾名之榮耀,為吾之一族發源之地!」」以吾神袛之血,賦予汝傳承之人吾之血脈,汝將擁有熔炎之力,真靈之能,此後,岩漿將為汝之戰甲,火焰將為汝之怒矛,為吾之一族開闢生土,汝將以文明之力凝鑄不朽之神軀,得成神位而永生!」
這一番神神叨叨讓人難以讀懂的話後,那萬千符文再次飆舞,神光飆亂的飛舞,讓宋羅輕皺眉頭,一時腦中脹痛。
靜靜梳理了一下剛才的大量信息,須臾,他心中猛然一跳,驚駭之極。
「這……這竟然是熔炎龍魔種族文明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