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邀她去踏青的時候,陸寶菱感覺上回踏青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沈墨笑道:「知道你忙,也不遠,還有母親和祖母並我的幾個嫂子,一天來回,你若是覺得自己一個人去不好,叫上你婆婆和徐老夫人也是好的,總是出去散散心。」
陸寶菱愁眉難展:「我哪有心情去踏青啊。」
沈墨笑道:「事情是永遠操心不完的,晚一天也礙不著什麼事。」
沈墨這麼慇勤,倒叫陸寶菱有些疑惑,自從她出嫁,為了避嫌,沈墨很少主動來找她了,如今竟邀請她去踏青,她心中一動,道:「是廣庭去找你的吧?」
沈墨訕訕的,想起徐廣庭去找他,托他把陸寶菱約出來散散心,沒想到還被看穿了:「他說你最近太累了,歇一歇也是好的。」
陸寶菱哀聲道:「多謝你的好意了,可我實在沒有那個心情,我一想起來如玉就難過,哪裡還有心思踏青。」
沈墨歎道:「若是別的就罷了,偏偏這件事有些為難,如玉的那個條件提的就太刁鑽了些,堂堂男子頂天立地,入贅本就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更何況將長子冠以李姓,只怕對男人來說是莫大的恥辱,程家肯定不會答應。」
陸寶菱道:「原先程家還有那麼點意思,已經是看在程懷玉的面子上應下的,聽如玉提了這個條件,立刻沒了回聲,還把程懷玉拘禁了起來。」
兩個人正愁眉不展,唉聲歎氣,松月風似的跑了進來,滿面驚慌:「夫人,不好了,四姑娘親自去程家提親了。」
陸寶菱險些沒栽倒:「提親?她一個姑娘家去幹嘛?祖父知道嗎?」
松月搖頭:「奴婢不知。是二夫人身邊的丫頭來報信,請夫人趕快過去瞧瞧。」陸寶菱和沈墨匆匆趕去了程家。
定國公府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陸如玉端坐在一張紅木椅子上,旁邊侍立著兩個丫頭,後面跟著十二個小廝抬著六抬禮物,還有一個媒婆打扮的婦人尷尬的站在旁邊。
定國公府大門緊閉,不見有一個人出入,沈墨本想上前,卻被陸寶菱拉住:「既然定國公府閉門不出。咱們也不必上前,且看著如玉如何做。」
沈墨見陸如玉周圍並不見二夫人或者陸萬林,也放下心來。和陸寶菱坐在馬車裡觀望。
這一等便是大半天,直到晚上看熱鬧的人都散盡了,陸如玉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沈墨道:「要不咱們把如玉帶回去吧?」
陸寶菱笑道:「程家人等的就是這招。希望陸家把如玉帶回去,他們省了一樁麻煩,咱們偏不,看程家該如何應對。」
只不過陸如玉的僵持沒有把定國公招來,倒把程懷玉的妹妹程懷秀招來了,她懷著身孕。呼啦啦帶著一群人過來,把陸如玉團團圍住,陸寶菱才不擔心呢。以程懷秀的膽子,還不敢對如玉動手,也就是占占嘴皮上的便宜。
果然,程懷秀指著陸如玉的鼻子罵她不知廉恥,陸如玉都沒有動一下。只是道:「若是這門親事成了,以後你便是我的小姑子了。我可是你的嫂子,有這麼對嫂子說話的嗎?」把程懷秀氣了個倒仰,甩手進了程家。
等到了三更天,陸如玉這才起身說回去,陸寶菱迎上去,沒好氣的道:「你這是鬧什麼?要提親也得祖父出馬才是啊,你瞧瞧,程家根本不理這個茬。」
陸如玉面色如常:「看程家的態度,若是祖父來必會受他們的羞辱,我怎麼忍心呢,這本就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我若是親自上門提親,更加驚世駭俗,我看的不是程家人,而是程懷玉的態度。」
這還真是,若是這門親事成了,程懷玉就要跟著陸如玉去陸家過日子了,以後自然不需要看程家人的臉色。
陸寶菱道:「可程懷玉已經被軟禁起來了,別說你來提親,就是你在外頭哭鬧他也不知道,還是別折騰了,你要是真想促成這樁婚事,我再替你想辦法就是了。」
陸如玉道:「程懷玉娶的是我不是姐姐,這件事還得我自己來解決,我已經大了,不能事事都叫祖父和姐姐們替我操心。」自從清醒後,陸如玉變得固執了許多,陸寶菱說也說不通,把她送回了陸家,又不敢耽擱,立刻回了徐家。
徐廣庭也才剛剛回來,蹙著眉頭,陸寶菱道:「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知道如玉的事了?」
徐廣庭有些疑惑:「如玉怎麼了?」
繼而歎氣道:「今天皇上免了兵部侍郎馬大人的官。」
陸寶菱驚訝道:「馬大人?他辦錯了什麼差事?」
兵部侍郎馬三清是定國公的部下,因武藝高強在秋闈上奪了綵頭被皇上所注意,又召他過去詢問,知他熟讀兵書,頗通兵法,這才提拔進入了兵部,熬了幾年,如今才坐上兵部侍郎的位子,徐廣庭作為兵部尚書,雖然只有短短的一段日子,卻對馬三清很是欽佩,如今馬三清被罷官,徐廣庭自然不好受。
徐廣庭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今天下午皇上召見兵部的人,提起了京衛指揮使司的事,說要好好整頓整頓,畢竟京衛指揮使司是保護京城的主力,問推薦誰,我就推薦了馬大人,皇上又問馬大人,若他進了指揮使司,該如何整頓,馬大人滔滔不絕的講了一炷香的功夫,皇上沒有吭聲,後來馬大人說,京衛指揮使司之所以大亂是因為功勳之家恩蔭的的子弟多,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皇上便發了脾氣,說,你出身定國公府,也是功勳之家出來的,你這話對京衛指揮使司的人去說,他們能信服你嗎?然後就罷了他的官。」
陸寶菱沒說話,這也太大題小做了,不就說錯了一句話嗎。
徐廣庭黯然道:「皇上變了,以前的皇上不是這樣的,別說犯了小錯,就是犯了大錯,也常常給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今的皇上,更加嚴厲苛刻了,真不知道這是不是一件好事。」
陸寶菱道:「你舉薦了馬大人,那皇上有沒有責怪你?」
徐廣庭搖頭:「皇上沒有說什麼,讓我再好好想想。」
皇上雖然沒有面子上斥責,可並不意味著不生氣,讓徐廣庭再想想,便是好好思過的意思了,徐廣庭歎了口氣,又不想叫陸寶菱跟著擔心,遂問:「如玉怎麼了?」
陸寶菱把陸如玉親自去程家提親的事說了一遍,有氣無力道:「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徐廣庭也沉默下來。
此時的凌波殿,陸宛君正對皇上發完脾氣,她不是愛動怒的人,只是聽說了陸如玉去程家提親卻被拒之門外的事,就再也冷靜不下來,陸宛君覺得,皇上和李慕容的角逐,唯一一個被犧牲的就是陸如玉,如今她得不到好的歸宿,她就再難心安。
說是對皇上發脾氣,也不過是說兩句刺心的話,陸宛君又想起自己的兒子被程皇后奪走,更是悲從中來,默默坐在旁邊掉眼淚。
皇上長歎一聲,坐到了她旁邊:「朕知道你擔心如玉,可這事也是如玉太過了,怎麼能叫懷玉入贅呢?也難怪定國公不敢接茬呢。」
陸宛君道:「我不知道什麼叫過分,只要如玉高興,我覺得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皇上道:「皇后也埋怨了朕,你又怨朕,朕倒裡外不是人了,不過,朕還是向著你的,朕不是把馬三清給罷官了嗎?那馬三清可是定國公的心腹。」
陸宛君冷冷道:「皇上這麼說,臣妾可擔不起,皇上如何處置朝臣那是大事,何必牽扯到臣妾身上,讓臣妾白擔了虛名。」
皇上臉色立刻冷了下來:「宛君。」
陸宛君起身道:「夜深了,皇上也該休息了,臣妾就不留您了。」說著進了內室,不再理會皇上,皇上怔怔坐了半天,在凌波殿挑了間屋子歇下了。
陸如玉又去了程家兩回,頭一回還是沒人理會,第三回的時候,等到了傍晚,陸如玉看著緊閉的程家大門,歎了口氣:「看來天意如此,罷了,我也不用勉強。」
然後帶著人回了陸家,不再提要程懷玉入贅的事,不光程家暗暗鬆了口氣,陸寶菱心裡也鬆了口氣,陸靖柔不好出門,便遣了人來詢問,又叫陸如玉去陳家做客好勸勸她,可陸如玉卻跟著了魔似的,一連在程家門口等了三天。
如今這可是京城的大笑話了,哪個人家都在談論這件事,就是徐家也有所耳聞,陸萬林也不管,二夫人則是管不住,陸如玉倒是消停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家呆著。
沒幾日,皇上的聖旨就下來了,斥責了定國公,問他遲遲不把程懷玉的婚事定下來是什麼意思,難道要程懷玉做和尚去?要是定國公真有這樣的心思,那就賜程懷玉一個封號叫他修行去,如今顯國公的孫女上門提親,被拒之門外三次還不死心,其誠心可見,定國公居然視而不見,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