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陸靖柔最為鎮定,立刻吩咐身後的宮女,守著殿門,輕易別叫人進來,那些個宮女也嚇得瑟瑟發抖,陸宛君此時也平靜下來,叫人去請了皇上和誠郡王,又上前攙扶太后,太后卻甩開了她的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神情威嚴,端坐在正殿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延慶殿就站滿了人,因為是宮宴,王公大臣都在,知道雲太妃死了,宮門立即被下了鎖,事情查清之前誰也不能離開。
皇上陰沉著臉,下令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可怎麼查呢,陸寶菱她們以及跟著的宮女都看的清清楚楚,殺人的凶器匕首在太后手上,太后身上也沾了不少血跡,很明顯擺脫不了嫌疑。
誠郡王抱著雲太妃的屍體痛哭出聲,整個大殿除了哭聲之外一片寂靜。
誠郡王咬牙切齒:「皇上一定要嚴懲兇手,為母妃報仇。」
話是對皇上說的,眼睛卻看著太后,太后依舊面無表情,皇上無奈,道:「事情發生時誰在殿裡?都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如實招來。」
陸宛君輕輕一斂衽:「臣妾和姐姐妹妹是聞聲而來,來到這兒時已經無力回天了。」
陸宛君不知道,延慶殿的宮女和太后身邊的人總有知道的吧,那些個宮女跪在地上,渾身發抖,為首的是伺候雲太妃的宮女小青。
她膝行上前道:「太后忽然來找太妃說話,把奴婢們都支開了,奴婢們不敢靠近,只是隱約聽見裡面有吵架的聲音,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裡面沒了聲音,奴婢們心裡擔心。便想偷偷瞧一瞧,誰知太妃……太妃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是……是太后,太后握著匕首……」
皇上喝道:「大膽奴婢,居然敢誣陷太后。」
小青不住地磕頭:「奴婢沒有撒謊,當時只有太后和太妃在,奴婢不敢撒謊。」
誠郡王冷笑著站起來:「證據確鑿,皇上還想遮掩嗎?殺母之仇,不共戴天,皇上一定要給臣一個交代。」
並不自稱臣弟。而是稱臣,這是要化清界限了麼?
皇上無奈的看向了太后,太后抬頭看了一眼誠郡王。冷冷道:「沒錯,是哀家殺了那個賤人,她對哀家不敬,哀家就當是替先帝清理門戶了。」
大家聽了面面相覷,都沒想到太后會如此爽快的承認。在場的諸位大人和各家女眷,不是在官場混老了的就是在後宅混慣了的,此時都隱隱約約感覺這件事只是個苗頭,不知道還要牽扯出什麼來。
果然,端王爺上前道:「皇上,這是宗室裡面的事。還請准許各位大人和各家女眷迴避。」
皇上剛想點頭,誠郡王猛然道:「不行,今天的各位都要留下來。做個見證,誰是誰非,一定要弄清楚。」
端王爺皺眉看著這個侄子。
太后站了起來:「也好,就讓在場的各位做個見證,免得以訛傳訛。冤枉了誰,誠郡王。你說吧,這件事你想如何處置。」
誠郡王冷哼一聲:「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句話在眾人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可偏偏都不顯露出來,在場一片寂靜,皇上道:「太后是朕的母親,若是真的追究,朕寧願替母受過。」
替母受過,那豈不是說要殺了皇上償命?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道理。大家都望向了誠郡王。
誠郡王神色悲痛:「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讓,母妃含冤而逝,我拼著這條命也要還她一個清白。」
太后冷笑道:「讓?皇上貴為天子,何須你讓,真相究竟如何,你和你母親那個賤人心裡明白,你不就是有所圖嗎,說吧,不用拐彎抹角的。」
誠郡王怒道:「太后好威風,殺了人還如此理直氣壯,既如此,那好,我斗膽問一句,母妃究竟何處得罪了你?」
太后又恢復了冷漠的表情:「她質疑哀家的清白,質問皇上是否先帝親生,她是死有餘辜。」
再也忍不住了,眾人一片嘩然,連皇上都有些錯愕。
誠郡王道:「皇上是不是先帝親生,太后心裡明白,母妃縱然出言不遜,也是實話實說,太后何至於殺人滅口?」
端王爺再次起身道:「皇上,涉及宗室血統,還是請在座的眾人離席吧。」
如果說剛才大家還存了一點好奇心的話,如今可都巴不得趕緊離開了,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不等皇上發話,眾人都想移步離開,誰知延慶殿的大門卻在此時被關上了。
大家不禁驚慌失措,難道今天真的是一場鴻門宴?走不了了?
誠郡王大聲道:「今天的事事關重大,我懇請各位留下做個見證,等真相大白,我母妃平冤昭雪,我自然會放大家回去。」皇上又驚又怒:「你這是想幹什麼?」
誠郡王冷冷道:「所求公理二字,既然太后說母妃誣陷她,可有證據?」
這哪有什麼證據,縱然有證據,也不能拿到檯面上說啊。
誠郡王又道:「我卻有證據證明皇上並非先帝親生,母妃只不過道出了事實,何罪之有?」
皇上驚道:「什麼證據?」
誠郡王不緊不慢道:「臣請問皇上,若是證實了母妃所說之事並無虛假,那母妃便是枉死,請問皇上該如何處置?」
皇上道:「天理公道,自在人心,若是枉死,朕自然不會徇私。」
誠郡王點點頭,這才道:「那我想先請三個人出面作證,衛國公裴大人,顯國公陸大人以及徐大人,我有事想請教你們三位。」
陸萬林,徐宗政和裴太爺都是歷經三朝的老官兒了,自從到了延慶殿,心裡都明白著呢,此時都站了出來,徐宗政道:「誠郡王有事儘管問。」
誠郡王道:「天化十三年九月初四。先帝召三位大人問話,當時先帝是不是寫了一道詔書?」
陸寶菱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完了,那個要命的詔書她還沒有找到,難道已經落入了誠郡王手裡?
陸萬林和徐宗政都沒有說話,裴太爺道:「的確是有一道詔書。」
誠郡王道:「那詔書上寫了什麼?」
裴太爺看了一眼陸萬林:「老臣年紀大了,記得不甚清楚,還是請陸大人來說吧。」
眾人的目光都鎖到了陸萬林身上,陸萬林微微頷首:「是有那麼一道詔書,當初誠郡王才只有九歲。書念得好,先帝知道了很高興,便親筆寫下了一道立太子的詔書。將誠郡王立為太子。」
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誠郡王道:「那請問陸大人,那詔書如今在何處?」
陸萬林聲音越發低沉:「當時,老臣和徐大人,裴大人都覺得不妥當,勸先帝把詔書毀去。可先帝卻執意留下,但是並沒有蓋上玉璽,只是一時玩笑之作,後來先帝駕崩,那詔書也不知所蹤。」
誠郡王道:「我當時只有九歲,是庶妃之子。可皇上已經滿二十歲,又是中宮嫡出,為什麼先帝要廢長立幼?廢嫡立庶?三位大人可明白?」
陸萬林搖頭:「老臣不知。」
徐宗政也道:「子憑母貴。大約是先帝偏愛雲太妃的緣故。」
裴太爺沒有說話。
誠郡王卻走到他面前,躬身道:「裴大人是三朝元老,又是先帝近臣,裴大人,請您一定要主持公道。」
裴太爺慢悠悠道:「真相究竟如何老臣的確不知道。只是有所耳聞,皇上乃先帝嫡長子。卻不受寵愛,實在讓人費解,便有傳言道,皇上並非先帝親生,所以先帝不喜。」
「一派胡言。」端王爺怒道。
他站起來向誠郡王走去,一腳將其踹翻在地:「孽障,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心裡明白,我告訴你,皇上的確為先帝親生,這種混淆皇室血脈的大事先帝怎麼會輕率,若皇上真的不是先帝親生,先帝是絕不會把皇位傳給他的,既然傳給了他,他就是先帝親生。」
誠郡王倒在地上,眼神裡滿是憤恨:「皇叔偏心,明明我才是你的侄兒,坐在那皇位上頭的,明明並非你的侄子,你為什麼如此偏袒?」
端王爺氣的指著他,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裴太爺道:「王爺不必惱火,只是謠傳罷了,若是沒有真憑實據,自然不能說皇上非先帝親生。」
端王爺怒斥道:「你少在這兒添油加醋,這是皇家家事,何須你一個臣子多嘴。」
誠郡王爬了起來,一字一句道:「皇叔以為我沒有證據麼?皇叔以為我是胡說麼?先帝年輕時候也是中宮嫡子,卻因為太宗皇帝偏愛皇叔母妃淑貴妃的緣故,和趙皇后一樣受了冷落,一個是中宮皇后,一個是嫡長子,卻受盡了冷眼嘲笑,後來,先帝娶妻,便是太后,太后也久無所出,這更讓太宗皇帝不喜,皇叔兩歲的時候,太宗皇帝便想改立太子,結果這個時候,太后便突然有了身孕,一舉得男,穩固了地位,使太宗皇帝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這樣的巧合,不蹊蹺麼?」
「若皇上真是先帝親生,因為皇上的出生使得先帝保住了太子之位,先帝應該十分寵愛皇上才是,為何卻在後來棄如敝履?這不蹊蹺麼?母妃當時初入宮便十分受寵,也對這件事十分奇怪,她命人暗中調查,這才發現皇上並非先帝親生,先帝仁慈,自己年輕時和趙皇后受盡了冷眼,便不忍心皇上和太后也如此,便沒有張揚這件事,事實上,當時太后並未有孕,說是養胎,實為避人耳目,直到足月之時,才從宮外找了一個嬰兒代替。」
偌大的宮殿裡只有誠郡王的聲音在迴響,無論是太后還是皇上,都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而端王爺,也從剛開始的憤然,變得沉默起來,眾人不禁心裡猜測,難道誠郡王所說都是實話?
皇上,真的非先帝親生?
徐宗政開口問道:「誠郡王可有證據?」
誠郡王道:「自然有證據。」
他環視了大殿一周,朝角落裡指去:「他就是證據。」
眾人回頭,卻發現角落裡站著的人是,陳毅寧。
陳毅寧緩緩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了下來。
誠郡王冷笑道:「當初這招偷梁換柱,是何家人主謀,太后的母親,何家太夫人在鄉間找了一位有身孕的婦人,那婦人叫林二娘,何太夫人將林二娘安置在了大恩寺,等到林二娘生下孩子,何太夫人將孩子抱走,然後便殺人滅口,林二娘慘遭毒手,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還有一個從小失散的妹妹林三娘,被賣到了鎮國公府陳家做丫鬟,後來又做了鎮國公的妾侍,她們姐妹相認,林二娘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妹妹,林三娘一直提心吊膽,得知林二娘去世後,才知道事關重大,把這個秘密隱藏起來,陳毅寧是林三娘的兒子,自然也知道內情。」
皇上看向了陳毅寧:「事情是不是像他說的那樣?」
陳毅寧抬頭,看了一眼誠郡王,緩緩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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