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菱走到陸如玉身邊坐下,陸如玉握著她的手,姐妹之間的默契不言而喻,裴老太太雖然不喜歡陸寶菱,可也是個有眼色的人,當即扶著身邊的另一位年輕姑娘去了旁邊說話。
陸如玉長長舒了一口氣,陸寶菱笑道:「我瞧你這樣子,便知在郡王府過的不錯了。」
陸如玉微笑起來:「嫁人之前我還害怕,可如今真的成家過日子,也覺得沒想像中那麼複雜,郡王對我不錯,幾次進宮,雲太妃對我也很好,對了,我還見到了二姐,她現在可風光了,我聽人說,自從二姐姐進宮,原先得寵的寧妃和惠嬪就如同被打入冷宮一樣,她們又沒有子嗣,時間長了,只怕是真的失寵了。」
陸寶菱道:「只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我們也只有希望二姐姐不永遠會成為舊人。」話雖然是喪氣話,可也是大實話,陸如玉也不禁點頭贊同。
陸靖柔應酬了一陣子,便把弘哥兒抱回去餵奶,陸寶菱和陸如玉跟著湊過去看小外甥,弘哥兒的確長得很是壯實,白白胖胖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活潑有神,你逗他他就盯著你看,而且不認生,誰抱都不會哭。
陸如玉嘖嘖稱歎:「都說小孩見風長,可弘哥兒比別的孩子長得還快些。」
陸靖柔笑道:「家裡養了兩個奶娘,我婆婆還怕他不夠吃的呢,能不結實麼,我真怕他將來變成一個小胖墩。」
陸寶菱笑起來:「姐姐和姐夫都長得很好看,弘哥兒長大了也定是個美男子。」做母親的沒有不喜歡自己的孩子被人誇的,陸靖柔如此精明的人,此時也忍不住露出了歡欣的笑容。
姐妹三個正說笑著,陳文寧進來了,和兩個小姨子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的抱了兒子哄,那模樣真惹人發笑,陸如玉沖陸寶菱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便告辭了,陸靖柔竟也沒有挽留。
兩個人一路上還笑話姐夫呢,沒想到竟在花園裡碰見了徐廣庭,陸寶菱驚訝極了,他不是出遠門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如玉曖昧的沖陸寶菱笑笑,先行告辭。
徐廣庭雖然衣著得體,可眉眼間還是難掩疲倦之色。陸寶菱見左右無人,這才道:「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徐廣庭道:「昨天半夜,祖父說今兒陳家擺滿月酒。叫我過來露個面,我都聽說了,韓舟呢?」
陸寶菱道:「在我家住著呢,放心吧。」
徐廣庭點點頭:「韓千帆雖不至於對自己的兒子痛下殺手,可被抓回去終身囚禁是免不了的。如今我們的情況很不妙,能躲一時就躲一時。」
陸寶菱蹙眉道:「你出去這段日子打聽了什麼?」
徐廣庭神色凝重起來:「西北大軍果然有異動,幸而韓千帆沒那麼喪心病狂,西北邊關還留了近十萬人駐守,突厥人一時也不會有什麼情況,若是突厥知道我朝內亂。必會生出異心,到時候內憂外亂,那才真正麻煩呢。想必韓千帆也是有所顧慮的。」
陸寶菱的心一緊:「韓千帆調了多少人?」
徐廣庭搖頭:「不確定,但是看那樣子,至少也有八萬人,我只是想不明白,八萬人可不是個小數目。他究竟把人藏哪兒了?」
陸寶菱道:「我如今真是害怕,二姐在宮裡。如玉卻在誠郡王府,無論誰勝誰敗,總有一個受牽連的。」
徐廣庭微笑道:「那你還是祈禱皇上勝吧,因為皇上會放過陸如玉,誠郡王卻未必會放過陸宛君。」
畢竟傾城美女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陸寶菱心中一悚。
如今的情勢比較微妙,就算都知道誠郡王要謀逆造反,可是他一日沒有動靜,這邊就不能主動出擊,到時候沒有足夠的證據,反倒容易被反咬一口,落得個栽贓陷害的罪名。
可若是等誠郡王有所異動再出手,又不知他會按什麼套路出牌,有可能雷厲風行,也有可能徐徐圖之,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盡全力做好防備,以至於到時候不會手忙腳亂,任人宰割。
至於韓千帆,他帶兵已久,老謀深算,既然他會悄無聲息把幾萬大軍調離西北,也能把這幾萬大軍悄無聲息的再調回去,也不是那麼容易抓住把柄的。
徐廣庭習慣性的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打算,若是韓千帆真的命人圍攻京城,京城可以前用來抵抗的也就順天府,五城兵馬司以及京衛指揮使司,然而五城兵馬司裡多半是恩蔭的世家子弟,真打起來不頂什麼用處。
順天府府尹黃明玉可算不上一個清官,他多半已經和誠郡王勾搭上了,可京衛指揮使司是維護京城安全的重要主力軍,掌握在皇上手裡,無論怎麼樣,調動京衛指揮使司的軍隊還是要經過皇上。
可是,萬一皇上不相信又怎麼辦呢?畢竟誠郡王是他的親弟弟,如果皇上另有打算,那麼他們這些知情人反倒成了累贅,說不定會被除之而後快,徐廣庭頓時猶豫不決起來。
徐廣庭把自己的顧慮告訴了陸寶菱,陸寶菱卻覺得不至於:「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就算皇上顧忌著手足之情,可也會心生疑竇,自會派錦衣衛暗中調查,到時候事實勝於雄辯,皇上自然知道誰是誰非。」
徐廣庭回去後和祖父商議了,徐宗政也是這麼認為的,並且他出主意叫陸寶菱去告訴皇上:「寶菱只是個女孩子,就算進宮見到了皇上也只當是偶然,畢竟皇上那麼寵愛陸宛君,不會引起人的注意,可若是旁人,且不說你不便進宮,就是我見皇上,身邊不是這個大臣就是有那個大臣,若是屏退眾人說話,容易引人注意,打草驚蛇。」
徐廣庭默然,他知道祖父這是怕萬一皇上不相信。也只會責怪陸家,牽連不到徐家身上,若是以前,他只會覺得利益使然,可如今見祖父這麼算計陸寶菱,心中竟有幾分不舒服,他道:「祖父,我想早日和陸寶菱完婚。」
徐宗政看了他一眼:「若是誠郡王真的造起反來,朝中大亂,變數太多。又何必早早定下來呢?都說千里姻緣一線牽,若你們真的有緣分,也不怕耽擱一時。」
徐廣庭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想早日把她娶進門,陸家只剩她一個姑娘,若真的鬧起來,顯國公有個好歹,她豈不是無依無靠?嫁給我。雖然沒什麼好處,可至少有個可以依仗的身份。」徐宗政沒有說話。
陸萬林得知了徐宗政的打算,雖然暗罵對方是個老狐狸,但現在可不是斤斤計較這個的時候,他把陸寶菱叫來,祖孫倆商議了半天。才把要對皇上的說辭確定下來。
第二日,陸萬林便幫著遞了牌子,請求進宮探望。自從陸宛君進宮,這才是第一回,自然被准了,陸寶菱一大早便被接進了宮。
說起來陸寶菱也不是第一回進宮了,因此到沒有什麼驚奇的。只是記掛著待會要說的事情,有些忐忑不安。
陸宛君如今住在凌波殿。和皇上起居的清心殿非常近,陸宛君和陸寶菱姐妹倆還沒說一會話,那邊皇上得了信便過來了,見了陸寶菱便笑道:「原來是你來了,如今總算是名正言順了,要不然你還不知怎麼看朕呢。」
皇上是拿大恩寺那件事說笑,陸寶菱有些尷尬,陸宛君嗔笑著看著皇上:「皇上別打趣她了,如今寶菱也是大姑娘了,可禁不起你這麼說。」
又接著細細的問家裡安好,還有陸靖柔和弘哥兒的情況,聽說弘哥兒長得十分壯實,陸宛君也不禁讚歎,又遺憾不能親眼看看。
皇上便笑道:「這有什麼難得,你若是想見,直接叫她帶著孩子進宮便是了。」
陸宛君搖頭道:「多謝皇上好意,只是孩子小,禁不得奔波,宮裡規矩又大,還是以後再說吧,總歸有見面的時候。」
就算當著陸寶菱,皇上也毫不掩飾對陸宛君的喜愛,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親手給妃子端茶遞點心,陸寶菱暗暗查看皇上的神色,知道他的寵愛並非都是因為陸宛君的美貌,這才放下心來,心裡盤算著找個空子開口。
她這麼一走神,陸宛君便看出端倪來了,她以為陸寶菱這是想和她說私房話呢,便找了個借口和陸寶菱去了寢殿,拉著她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陸寶菱見左右無人,才道:「姐姐,你能不能想個法子?我有事要單獨和皇上說。」陸宛君凝眉:「很重要的事?」陸寶菱點頭:「非常重要。」
陸宛君拍拍陸寶菱的手,示意她待在寢殿,自己出來道:「皇上,我和寶菱有私房話要說,要不您先回清心殿?」
哪有做妃子的把皇上往外趕?皇上也挑了挑眉,陸宛君不會說這樣沒分寸的話,他將目光放在了後頭的寢殿上,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宮人們又是暗自心驚,傾妃如此對待皇上,皇上居然也能容忍,可見真是寵愛到了極點,當下又對凌波殿多了幾分恭敬。
待陸宛君留陸寶菱吃了飯,陸宛君安置了陸寶菱歇息,這才坐著小轎去了清心殿,清心殿的偏殿經過清場,空無一人,從轎子上下來的赫然便是陸寶菱。
皇上毫不詫異,示意陸寶菱落座,道:「說吧,你祖父究竟要你傳達什麼事情?」
陸寶菱驚訝道:「皇上猜到是祖父要我傳達的了?」
皇上笑道:「陸愛卿最不喜歡拐彎抹角,他既然叫你來,那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見陸寶菱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又道:「你不必擔心,這兒清淨的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陸寶菱深吸一口氣,這才從頭說起,把事情都告訴了皇上:「……原先也是我的猜測,並無證據,可後來經過查證,西北軍隊的確有異動,韓千帆調離了至少八萬將士,不知去向,也許皇上並不相信,可這樣的事情還是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好。」
令陸寶菱驚訝的是,皇上並沒有露出一點驚訝的痕跡,反而越來越平靜,心中不禁暗暗佩服,單這份胸襟和氣魄,就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直到陸寶菱全部說完,皇上才笑了笑,可那笑容裡極具諷刺和嘲笑:「我還以為,除了朕,大家都相信誠郡王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呢。」陸寶菱一驚,難道皇上早就知道誠郡王要造反?
皇上似是陷入了回憶,呆愣了好一會才醒悟過來,不無自嘲的道:「我這個皇上做的也太失敗了,都登基十年了,還會叫人打主意,還把主意打的如此明目張膽。」
陸寶菱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態度,可看那樣子,分明是相信了的,不禁鬆了一口氣,道:「那皇上可有什麼打算?」
話一說出口,又覺得自己好像問的僭越了,可皇上卻沒有在意,道:「他一日不找到詔書,就一日不會有所異動,況且,韓千帆竟敢如此明目張膽,定是有所依仗,朝中大臣多半應該已經投入其麾下,到了緊要關頭,有沒有那份詔書其實也不打緊。」
陸寶菱心中一緊,皇上卻道:「朕交給你一個差事,你可有信心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