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又去趙家做客,許是為了驅散晦氣,今年趙家格外熱鬧,一連三天了,天天請了戲班子來家裡唱戲,請左鄰右舍的吃酒。
陸寶菱去的時候,趙老太太正和幾位老太太聽戲抹牌,陸寶菱陪著說一會話就去找連氏,連氏還有三個多月就要生了,整個人的氣色卻不好,顯得有些憔悴,見了陸寶菱也只是勉強一笑:「許久不見你來了。」
陸寶菱道:「最近事情多就沒來,嫂子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大表哥欺負你了?」
連氏拉著陸寶菱的手笑道:「沒有的事,是我自己懷著孩子辛苦,吃不下飯。」
陸寶菱拿手去摸連氏的肚子,很是稀奇,兩個人說了一會閒話,連氏突然道:「前兩天隔壁端王爺還叫人送了一些禮物過來,說是年禮,說起來,也是因為你才結下的緣分呢。」
陸寶菱笑道:「瞧嫂子這話說的,難道沒有我,趙家和端王爺就不是鄰居了不成?這端王爺也奇怪,好好地王府不住,整天往這兒跑。」
連氏也笑道:「誰說不是呢,我有兩回隔著牆就瞧見了,端王爺穿著粗布衣裳在那鋤地,可有意思了。」
說曹操曹操到,有丫頭進來說隔壁端王爺家裡來人了,連氏趕忙叫請進來,來的依舊是看院子的那個婦人,身後跟著兩個婆子,一人抱了一個白瓷瓶,裡面是紅艷艷的梅花。
那婦人笑道:「王爺聽說陸姑娘來了,知道姑娘喜歡花,特地叫奴婢摘了些插瓶供陸姑娘賞玩。」
連氏謝了,又賞了那婦人並婆子紅包,對陸寶菱道:「王爺知道你喜歡花特地送過來的,於情於理你都該親自去道謝。」陸寶菱想想也是很久沒見端王爺了,便應了。
端王爺正在瞧人賭牌,聽說陸寶菱來了便丟下這一攤子人去見,見陸寶菱鄭重的道謝反而笑道:「這梅花好不好看?」
陸寶菱很是誠實的回答:「其實我更喜歡花朵碩大的花,像梅花這樣的,雖然品格高潔,可在我看來卻不如牡丹啊,芙蓉啊,芍葯啊好看。」
端王爺大笑起來:「你還真是個俗人,罷了罷了,這大冬天,有梅花就不錯了,等開了春牡丹芙蓉芍葯開了,我再叫人送過去。」
又問起陸家的情況,陸寶菱道:「家裡一切都好,祖父身體也很好,一頓飯能吃兩碗飯,繞著園子走兩圈都不嫌累。」端王爺笑起來,卻不再答話。
兩個人說話時遣退了下人,因此陸寶菱也很隨意,見堂上擺著的一對大阿福有趣,便湊過去看,端王爺道:「這是瑩瑩上回來留下來的。」
陸寶菱好奇道:「瑩瑩是誰?」
端王爺笑道:「瑩瑩是我的長女,今年有五歲了。」
陸寶菱看端王爺的眼神滿是笑意,便知肯定對這個女兒很是寵愛,一時間竟有些羨慕起瑩瑩來,道:「我孤陋寡聞,竟從未聽說過王爺還有子嗣。」
端王爺笑了笑,很是感慨的樣子:「都是年輕時候的荒唐事了,那時候只知道風花雪月,吃喝玩樂,全然不顧身邊人的體貼,後來瑩瑩的娘生瑩瑩的時候難產去世,我才知道珍貴,只可惜,時光不能倒流,想回去也不能夠了。」
陸寶菱「啊」了一聲,很是遺憾:「原來瑩瑩跟我一樣,都是沒娘的孩子啊,不過瑩瑩比我幸福,她還有爹,我卻是連爹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端王爺摸摸陸寶菱的頭笑道:「不要傷心,逝者已逝,你過得開開心心的,你爹娘在天上才能放心。」
端王爺把那對大阿福送給了陸寶菱,道:「只當是我這個長輩替你爹做的一點心意。」
從大年初一到元宵佳節,這十幾天裡要麼是去別人家吃酒,要是在家置辦宴席請客,一直是熱熱鬧鬧的,整日不是喝酒就是聽戲,大魚大肉的吃多了,也有些膩煩。
陸寶菱便叫松月弄兩個清淡的菜,等飯的功夫在屋裡看青荇和綠榕兩個整理這兩日收到的見面禮和紅包,青荇道:「今年過年比往年熱鬧多了,來的人也多,就是出門的次數也多。」
陸寶菱笑道:「那不好麼?你們也得了不少紅包吧?」
綠榕笑道:「是呀,去舅老爺家那一回,去給老太太磕頭賞了兩個荷包,去給舅太太磕頭也得了賞錢,給大奶奶磕頭的時候也得了,算起來,比我三個月的月錢還多,真希望天天過年,天天有紅包拿。」
青荇笑道:「瞧你這話說的,天天這麼著也真是累。」
正說著,松月捧著食盒進來了,笑道:「到廚房正好遇見劉嫂子在開罈子,取去年醃的筍子,我就要了一些過來,配粥吃最好,廚房正在包十五的湯圓子,我要了些山楂陷的,酸酸的也是開胃的。」
又揭開食盒一樣樣的往外拿,果真是一小碗粥,一小碗湯圓,一碟子醃筍,還有一碟子清炒菘菜,一碟子炸小黃魚兒。陸寶菱看著那小黃魚兒就皺眉:「油膩膩的,誰愛吃這個。」
松月忙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前頭還沒散席,廚房的人正準備上菜,劉嫂子急的快冒火了,要不也不能開罈子拿醃筍也當做一樣菜,我也是見縫插針才弄了這幾碟子,姑娘且湊合著吃一頓,晚上我去廚房支了米菜過來,咱們用小廚房做。」
陸寶菱也不是多麼苛刻的人,吃了粥,又吃了兩個湯圓,夾了兩筷子菜就不吃了。
安菊悄悄把松月拉出去,道:「前陣子姑娘病著,要忌口,吃不得東西就罷了,如今怎麼連一碟子像樣的菜都沒有了,正是今天有客,廚房才應該預備的東西多啊。」
松月趕忙喊冤:「可不是我不盡心,實在是東西少,要不我一說是咱們姑娘要東西吃,劉嫂子還不巴結著趕緊送過來?」
安菊道:「不說我說,府裡少了大姑奶奶和二姑娘,到底撐不起來,這才幾天,就亂了套了,要是那兩位在家,還能這麼著?」
松月道:「你快住嘴吧,仔細叫人聽見了,你自己被攆出去不說,還連累的姑娘丟臉。」
安菊嘟噥道:「本來就是這樣的,大姑奶奶在的時候,咱們何嘗受過這樣的委屈?就是二姑娘幫著管家,也是面面俱到的,不行,我得告訴姨娘去,咱們不能受這個委屈。」
陸萬林出門喝酒晚上才回來,有了些醉意,於管家早就等著叫人服侍,自從陸老夫人去世,陸萬林並沒有續絃,日常起居只由鶴鳴和松年兩個小廝服侍著。
陸萬林喝了醒酒湯,閉著眼睛養神,於管家瞧著他心情不錯,這才開口道:「今兒二夫人請了幾家夫人過來吃酒,廚房鬧出點事情來。」
陸萬林慢悠悠道:「鬧出來什麼事啊?」
於管家措辭越發小心:「按理說也不是什麼大事,原先咱們家過年置辦多少東西都是有定例的,今年也按著這個例置辦的,沒想到今年的客人比往年多了一半,這預備的東西就不夠了,廚房管事娘子劉瑞家的就要庫房的程才家的開庫房拿東西,程才家的說得要二夫人的對牌,可二夫人正在陪客人說話,也不好去要,劉瑞家的就托了四姑娘屋裡的杏花告訴四姑娘一聲,把二夫人的對牌要了來,這才湊夠了宴席上要用的東西。」
「這原也不是大事,偏三姑娘的丫頭去廚房傳飯,一時忙哄哄的也沒顧上,三姑娘受了委屈,三姑娘好性兒,沒說什麼,柳姨娘知道了就不高興了,說三姑娘病剛好,正要養著的時候,廚房就拿了那麼些東西應付,分明是沒把三姑娘放在眼裡,劉瑞家的委屈,就說怨程才家的,程才家的一狀告到了二夫人那兒,二夫人氣的嫌柳姨娘多嘴,罰了兩個月的月例銀子,嘿,這下子三姑娘不依了,雖沒吵起來,可今兒晚上三姑娘就沒吃晚飯。」
陸萬林一點也不著急,反而道:「寶菱那個性子,還能餓著她自己?晚飯沒吃,夜宵肯定吃了,她也是為柳姨娘打抱不平,柳姨娘呢,也是處處以寶菱為先,要不她沒事去招惹二夫人?唉,這也是我的不是,還只當是靖柔和宛君在家的時候呢,處處不用操心,罷了罷了,大過年的,給二夫人一個體面,就說我說的,大過年的一時忙亂也是有的,不許再吵嚷,柳姨娘兩個月的月例銀子你補給她,悄悄告訴她不要委屈。」
於管家應了,又道:「說起二姑娘,叫去大恩寺送東西的人回來了,說二姑娘過的很好,宮裡新賞了一百斤銀霜碳,五十斤珍珠米,各色素菜五十斤,只二姑娘並兩個丫頭用,用也不用不完的,大恩寺上下的人對二姑娘也都客客氣氣,二姑娘說請國公爺不要操心,大過年的她也不能給您磕頭,請您不要怪罪,千萬要保重身體,還囑咐了好些關於三姑娘的話,說是要督促三姑娘唸書,不能再讓她淘氣。」
陸萬林笑起來:「只要宛君好就成了,她在寺裡還這麼操心,唉,要是我的孫女個個都像宛君和靖柔似的就好了,我還操的哪門子心哪。」
「祖父也太偏心了。」門外響起陸寶菱響亮的聲音,於管家趕忙去開門,卻發現是陸寶菱和陸如玉,笑嘻嘻的朝裡頭探著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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