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閨名李芳庭,留在陸家只教導陸寶菱一個,陸萬林許了她一年四季十二套衣裳,兩百兩銀子的束修,又給撥了兩個小丫頭伺候著。
哪家的西席也沒有這樣高的待遇,李先生也明白這是看在她是陳家遠親的面子上給的,可她卻一貫的不愛欠人人情,因此只想著把陸寶菱好好教導出來,當做是回報了。
柳姨娘給李先生安排的住處,就在陸寶菱院子裡的東廂房,小小的兩間屋子,起居坐臥是夠了,各色被褥,帳幔都是嶄新的,顏色也素淨,符合李先生孀居的身份。
頭天晚上,陸寶菱吩咐著給李先生接風,置辦了一桌酒席,共擺了兩桌,陸寶菱和李先生一桌,柳姨娘單獨一桌,雖然柳姨娘把陸寶菱照顧大,可從來沒越過姨娘的本分,也從不肯和陸寶菱一張桌子吃飯。柳姨娘笑著看著李先生,只是寒暄:「以後我們姑娘可要勞煩先生多多教導。」
李先生剛開始時還詫異一個姨娘怎麼能管姑娘屋裡的事,此時倒是習慣了,笑道:「柳姨娘太客氣了,都說先生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還要看三姑娘自己的造化。」
陸寶菱只是不說話,柳姨娘給她使眼色也權當沒看見,李先生看在眼裡,初步對陸寶菱下了評價:被寵壞了的,任性的小姑娘,但從給她擺酒接風這件事來看,心地還算不錯,是一塊璞玉,值得雕琢。
陸寶菱這邊請先生的事情沒鬧完,趙家那邊就傳來了信兒,說趙德清中了,二甲第二十名,名次雖不靠前,可也是進士及第了,趙家上下都歡喜異常,陸寶菱去趙家賀喜,趙太太笑的合不攏嘴,全然沒有了春闈前的焦躁不安、
考進士一次就考中的實在很是罕見,就拿與趙德清同榜的好幾位進士來說,都是有家有室四十多歲的人了,相比之下,二十出頭的趙德清實在是年輕,又年輕,又中了進士,趙家也是書香傳家,頓時不少媒人湧上門來給趙德清說親。
陸萬林知道後也是十分高興,情不自禁想起了往事,寶菱的爹當年也是第一回考就中了,陸家足足放了兩個時辰的鞭炮,想起那時候,兩個嫡子都在,兒媳婦也都在,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哪像現在?陸萬林每每思及這件事,心裡都是極其愧疚,一個人能單獨呆上一天,於管家是知道的,每回都是守在門外,不敢打擾。
趙家說起來是陸家的親家,陳家也因此動了結親的意思,陳夫人想把嫡女陳蓉說給趙德清,托了陸靖柔去問,陸靖柔便帶著陸寶菱去了趙家,因著陸寶菱的關係,趙老太太對陸靖柔也很是喜歡,再加上如今她是鎮國公世子夫人,自然要再加兩分客氣。
陸靖柔也沒有拐彎,直接說了來意,趙老太太笑道:「論理說鎮國公府是公門侯府,說起來是我們家高攀了,只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媳,我倒是怕委屈了陳姑娘,我聽說是陳夫人嫡出的姑娘吧。」
陸靖柔笑道:「您既然這麼說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這次來也是婆婆托了我,實則我也覺得這門親事不妥,我那個小姑子雖說人品樣貌不錯,可性子著實有些驕縱,我想著您說不定不喜歡,可礙著我婆婆,我總不能一口回絕了。」
趙老太太笑道:「你是寶菱的堂姐,也算是我的孫女了,你來跑一趟也算是給了趙家臉面,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你回去只說我不同意,想來你婆婆也不會為難你。」
又留了陸靖柔吃飯,陸靖柔婉拒了:「要是親事成了,我留下來吃飯也說得過去,可這門親事既不成,我再留下來少不得吃我婆婆的排頭,等我交付了這個差事,再來您這兒叨擾。」
說著果真就回去回信了,趙老太太便和趙太太誇陸靖柔「……性子又好,又能幹,咱們德清正該去這樣的媳婦,寧願她門第低一些,只要姑娘人品好,能幹,擔得起長媳的責任就好。」趙太太也很是贊同,真的娶了個公門侯府的兒媳婦,她還真怕壓制不住。
陳夫人提這件事也是看中了趙德清有出息趙家門風正,見趙家不怎麼樂意,自然覺得沒有面子,可也覺得懊悔,覺得太草率了,也就不再提這件事。
陸靖柔跑了一上午,真是累了,回去後換了衣裳便說要歇歇,錦葵猶豫片刻,道:「世子一早起來就做風箏去了。」陸靖柔眸色一暗,他竟然還沒死心,頓時睡意全無,低聲吩咐錦葵:「你悄悄的去找個身家清白,年紀小的良家女子來。」
錦葵驚訝,卻不敢反駁,只好去照做,陸靖柔卻是去了陳文寧的書房,書房的桌子上,榻上擺滿了篾片,刻刀,各色棉紙,顏料。
陳文寧正站在書桌前,俯身畫風箏呢,見陸靖柔進來,不僅不心虛,反而道:「你看看這個風箏好不好看?」陸靖柔道:「世子畫的自然是好看的,怎麼突然弄這麼多風箏,是老太太的吩咐還是娘的吩咐?」
陳文寧道:「是我看見街上有賣風箏的了,覺得有趣,自己做的風箏自然和買來的不同。」陸靖柔倚著門,笑著不說話。
錦葵找來的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子,身家清白,長相秀麗,雖然形容稚嫩,可卻別有一番風情,陸靖柔很是和氣的問道:「叫什麼名字?」那女孩子怯怯的:「我叫蓮香。」
陸靖柔點點頭,吩咐錦葵給她安排住處,又把她領去給陳文寧看。陳文寧這兩日一直呆在書房做風箏,乍一見了蓮香,險些沒把手指頭劃破,結結巴巴道:「這是誰啊?」
陸靖柔笑道:「蓮香身家清白,性子溫和,我想給世子納為貴妾。」陳文寧的臉色瞬間變了,怒道:「你當我是什麼?就算是納妾,也是為了繁衍子嗣,她才十三歲,自己還是個孩子呢,你難道想讓人指著我的脊樑骨罵嗎?」
陸靖柔冷冷道:「我看世子似乎很是喜歡小女孩,所以才揣度著你的心意找了蓮香來,怎麼,你不喜歡?」陳文寧臉色漲得通紅,看向陸靖柔的目光也充滿了憤恨。
不管陳文寧背地裡如何的腹黑,面子上還是溫文爾雅的,卻難得的為了這件事氣的臉紅脖子粗,鬧到了陳夫人跟前,陳夫人其實覺得兒媳婦這件事做的蠻不錯的,給丈夫納妾本就是做妻子的本分,如今兒媳婦能夠不嫉妒的給兒子納一個身家清白性子溫和的妾侍,就說明她賢良大度,可令她不明白的倒是兒子的態度,兒子一向溫良,縱然不喜歡,怎麼會被氣的這麼厲害?
難道這個蓮香早就和兒子有了首尾?被兒媳婦發現了擺到面子上打兒子的臉面的?陳夫人的心思一下子轉變了許多,看向兒媳婦的眼光也多了幾分複雜,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兒媳婦可就太厲害了。
面前還立著等著說理的兒子兒媳婦,陳夫人不動聲色道:「這是你們院子裡的事,我管不著,你們夫妻倆商量著辦,若真是身家清白,安分守己,娶進來也沒什麼避諱的,畢竟哪個人家不是三妻四妾?」
說完便仔細觀察兩個人的神情,兒媳婦依舊面上帶著笑,兒子反倒更加氣急敗壞,嚷道:「她才十三歲,我娶進來做什麼?」
陸靖柔笑道:「妾身經常忙著管家之類的瑣事,不能很好地照顧世子,把蓮香娶進來,以後端茶送水,紅袖添香,世子也多了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是一樁雅事,等過兩年身子張開了,再給世子繁衍子嗣也是好的。」
陳夫人不禁點頭稱是:「這是靖柔大度,思慮的很是周詳,這件事情我就不管了,等你們決定好再帶過去給老太太磕頭。」陸靖柔歡快的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