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四阿哥府那厚重的朱紅大門被緩緩的推開來。胤禛和了悟帶著侍衛門從裡面走出來。
蘇培盛牽過一匹棗紅色的馬,「主子,行雲過來了!」
胤禛接過他遞過來的韁繩,「嗯!」然後翻身上了馬,所有的侍衛都齊整的圍在胤禛和了悟的周圍,了悟的緊緊的背著那個土粗布包著的盒子。等所有人都上了馬後,他手一揮,「出發!」
只有「咯噠,咯噠」的馬蹄聲擊打在青石板上,每個人都很沉默,謹慎的注意著四周。侍衛們雖然不知道那位大師背的是什麼。見自家主子一臉的凝重,不由得提高了幾份警惕。
「了悟,如果,遇到意外情況,你只管護住盒子就行了。」
「阿彌陀佛,師父曾交待要徒兒一定要提醒四皇子,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還是要少造殺戮。否則,那道符咒是保不住四皇子了。」
「爺,知道!」
了悟知道他無法勸動這位四爺了,「貧僧一定會小心的,觀日出,紫氣東昇此行必會一番風順,所以……」
「嗯,以防萬一!」
之後,沒人再交談打馬加鞭的向護國寺奔去。一路上出奇的順利,竟然沒有出現什麼人要搶奪這些陰魂。這讓了悟百思不得其解,按照這些陰魂的怨氣來看,被拿來養陰盅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對手不應該這麼輕易的放棄才對啊!
不過,能順利到達護國寺他也不求真相了。把這些怨嬰都超,送去輪迴已經是功德一件。
從廟門的右側門進入大殿的院內,了悟攔住了一個小沙彌問到:「阿彌陀佛,我方丈師兄現在人在哪兒?」
掃地的小沙彌舉目望去,發現是了悟,「阿彌陀佛,見過了悟師叔,方丈這時間,應該正在居室裡研究佛法。」
「阿彌陀佛,知道了,謝謝小師侄了。四皇子,貧僧需跟方丈師兄細說此事。您是隨貧僧一同去見貧僧師兄呢,還是……」
「爺,今兒不下山。」
「那貧僧先把盒子裡的東西交給方丈師兄,請師兄多安排人手超渡這些可憐的陰魂,阿彌陀佛!」
了悟叫過小沙彌帶胤禛和其他人去客房先休息下。他便行色匆匆的趕往方丈的居室,找他方丈師兄去了。
小沙彌走過來帶著他們幾個熟門熟路的往客院這一片走來,到了這一帶小沙彌欲往最近的客院引去。蘇培盛對那小沙彌招招手,叫到了跟前,「我家主子最喜歡的,是最裡間的那個幽靜院落。」
「阿彌陀佛,了悟師叔並不曾提前知會本寺,說這位施主會過來,今日寺裡來了右侍郎家的女眷,正好安排在了那個院子邊上。小僧怕吵到這位施主了。」
蘇培盛見其解釋的頭頭是道,回轉身子走向胤禛,「主子,那院子邊上今天來了幾位女客,可還要那間?」胤禛朝他點了點頭,蘇培盛便叫小沙彌引路去了那院子。
來到院子裡,蘇培盛帶著人把客房都整理好後,才來到胤禛面前打了個揖,「回主子,侍衛們已經安置妥當了。」
「嗯!」
蘇培盛拿著佛塵站在胤禛的身後,不時的給坐著看經文的他添茶倒水。一個時辰後,胤禛抬起頭來,「蘇培盛,叫人送些素點心上來。」待蘇培盛出外面吩咐候著的小廝時。
胤禛抬起手,輕輕擊打了三下,一個全身裹在黑衣裡的蒙面男子,屏聲斂息的出現在胤禛面前。
「春闈要開始了,你傳令下去,多注意一下今年的恩科。留意是否有值得招收的人。皇阿瑪今年要招收一些可用的漢人!」那人行了個禮後又如來時一般走了,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彷彿這不過是夢一場。
「蘇培盛!」
「主子,奴才在!」
「你陪爺出去走走!」
「喳!不過,主子,等下那些素點是送到客房裡還是?」
「嗯,爺記得這客院附近有一片梅林!」
蘇培盛不再言語,低著頭,跟在胤禛後面邊走邊想:難道主子還在惦記著,去歲秋天聞到的梅香味?可是,當時他確實沒有聞到,回京得了閒後,也求證過當時同在的侍衛們,結果,是沒有一個人聞到!
胤禛帶著蘇培盛繞過院牆,走向窄窄的小徑拾步而上。拐了個一彎,眼前就出現了一片雪梅林,殘梅爭日暉,別樣動人心。
胤禛看著這邊殘梅林對蘇培盛說:「爺,一個人走走。」不等蘇培盛再囉嗦什麼,胤禛逕自走入了殘梅林中。
他伸出手撫摸著雪梅枝,當年,佟佳氏還在世時,也很喜歡這種景色。只是,當時胤禛還小,不懂得這種悲傷的情懷。
只記得,那年,病剛有點起色的佟佳氏對只有幾歲的他說:「禛兒,佟額娘啊,這輩子最大的錯,就是不該進這個籠子,額娘現在就如同眼前這殘梅一般!不過,你還小不會懂,你只須記得,以後,若是碰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就一定要真心的好好對她,若是給不了她幸福記得一定要放手,知道嗎?」
佟佳氏愛憐的摸摸胤禛的小臉後,悲傷的望著這片梅林,這輩子走不出去的皇宮裡,是不允許掉一滴眼淚的。當初的愛戀,早已變質,再也絆不住她那渴望得到解脫的心,無論,是哪一種方式,她都很願意。
胤禛當時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更不懂得什麼情情愛愛。他的皇阿瑪教會他的,只有守護大清江山,幫助太子哥哥看好這個家。
之後,佟佳氏再也沒有法子去那片梅林了,自那次談話後,她病得更嚴重。沒拖上多久撒手人寰,扔下小小的胤禛,獨自在那座冷冰冰的宮殿裡面對行行色色的人。
他的皇阿瑪,只在佟額娘去世那一刻陪在了她身邊,他在垂幔後偷偷的看見,佟額娘離去時是帶著微笑走的。
後來,他也搬回了永和宮。只是,那位親額娘卻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漸漸的,他也長大成人了,直到他大婚後搬出了阿哥所。
他才好像有點明白佟額娘的話,她是不屑與滿園桃李爭春色。那個皇宮,對她而言只是一座困住她一生的牢籠。
「小姐,快看,這個枝頭的梅花數最多了。只是,如今已是初春,小姐為何最鍾情於殘梅呢?」
一個小丫頭如泉水叮噹般的聲音打斷了胤禛的回憶。滿心不高興的他,回過頭冷冷的看去,究竟是誰這麼不知禮數。
正在賞梅的兩個小姑娘感到一道冷冷的目光望過來,那個年歲小點的姑娘轉過身來同樣向那少年看去。
胤禛呆若木雞的望著那個小姑娘,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怎麼會有人長得跟他佟額娘如此的相似。雖然,那小姑娘還是稚童,可是那眉眼間十足的像極了佟額娘。胤禛的眼角濕潤了,定是佟額娘在天之靈知道自己如此想念她,才會派這樣個孩童來到他面前。佟額娘,您沒有拋棄禛兒,您一直在天上看著禛兒!
年若嫣見這俊俏的男子一直沉默不語的看著她和雲落,心中泛起一陣漣碕,不曾消失,不覺兩頰一陣發熱,咬咬下櫻唇輕移蓮步上前行了個禮,「還請這位爺見諒,我家小丫鬟不懂事,沒有留意到林子裡還有其他人,到是擾了這位爺的雅興。小女子替我家丫鬟賠不是了!」
站在一邊的雲落這才反應過來快步過來,「還請這位爺莫怪,奴婢在這裡給您行禮賠不是了。」
胤禛到也沒想過要難為這兩個小姑娘,「無事,起來!這本就是寺院供香客遊玩的地方!」
雲落起身後走過去,扶著弱不經風的年若嫣,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實在不宜與外男有太久的接觸,她倆行個禮準備回客院。
不想胤禛問年若嫣,「剛才看姑娘似乎很喜歡殘梅?」
不知為何胤禛對年若嫣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他,第一次,沒有刻制住自己的情緒,很衝動的想跟年若嫣再交談一會兒。
年若嫣悄悄的微垂著頭,用眼角餘光偷偷的看向胤禛,「回這位爺,小女了,我,是很喜歡殘梅。只因,覺得即使它再孤寂,它依然會在嚴寒在日子裡,繁花滿樹而不與桃李爭春。」
雲落,平時雖大意,可是在這種男女大防上還是很醒目的,她見自家小姐回答了,也不等胤禛開口便說:「這位爺,我家小姐出來時辰已久,我家夫人肯定已經等得著急了。」
「啊,是爺唐突了,你們也不用稱呼我這位爺。我在家裡行四,你們喚我四爺即可。」
「四爺,那奴婢和我家小姐先行離去了。我家夫人若是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責罰小姐呢!」
雲落行了個禮,便扶著年若嫣往客院行去,胤禛的立在原地,望著那個小人兒,不知為何會有一種不安。只有,當那小姑娘在身邊時才會感覺很舒適!
雲落見行得遠了,悄悄問年若嫣:「小姐,剛才那個阿哥長得怎樣?」
年若嫣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外男,而且還是那麼俊俏的人,只是怎麼老喜歡繃著臉,想必,笑起來一定會天地為之失色:「雲落再胡說,小心我撕爛你的小嘴!」被雲落問到心坎上的她即惱又羞。
「好,好,好,奴婢不說了。唉,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阿哥。憑小姐的家世,想來也是門當戶對呢!」
「雲落,不許亂說!」
「是,奴婢不說了,唉,也不知道這個四爺是否已經娶妻生子了。哎呀,那可怎麼辦啊?」
「四爺是黃帶子!」
「啊?小姐看出來了?哦!小姐,你是不是看上了。」
「哪有啊?不許再說了!」
「奴婢不說了,要不,回頭告訴二少爺讓他去打聽打聽。」
「雲落!」
「小姐你確定不說,你現在還小可以先定下來的!咱們是漢軍旗,又不像那些個在旗女子必須得選秀的!」
「不許告訴二哥,我還小著呢!雲落,你再說,我可要生氣了!」
兩個小姑娘越走越遠,繞過院牆再也不見身影,留給胤禛的,只有那長滿了青苔的斑駁院牆。佟額娘,您還會讓這樣的一個人兒出現在兒子面前嗎?禛兒真的好想好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