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製冰塊時,能給我留一塊麼?」顯然這話一說出來,李霜兒竟是有些羞澀般低下頭來。
本來喊住駙馬時臉上的慍怒清晰看見,卻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偏偏就說了這麼一句話,李霜兒覺得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公主真的很想要冰塊麼?
倒也不是那麼渴望,只是李霜兒聽紫兒說,駙馬在後院那間小黑屋裡竟是把冰塊製出來時,就很吃驚了,紫兒還信誓旦旦的說,駙馬製出的冰能直接吃呢。
能吃的冰塊?李霜兒從小在宮中長大,對冰塊自然是熟悉的,還真沒見過能在夏天裡吃的冰塊,突然就很嚮往那種感覺,不過對於駙馬製冰這件事本身倒是沒怎麼關心的。
在她眼裡這位駙馬已經是無所不能了,單單就會作詩這一項,就已經讓她刮目相看,改變以往的態了,只是越來越懊惱的是,自己當初那般待他,以致現在駙馬都不拿正眼看自己,很受傷,自尊心很受打擊,覺得被忽視了。自己作為一府之主,怎麼接受這種尷尬境地?慢慢的李霜兒決定要吸引駙馬的注意力,告訴他:別忘了公主府還有我這個老大!
其實要冰塊這話剛一出口,李霜兒就後悔死了,自己堂堂公主竟然去要東西?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這駙馬本來也沒打算送給自己,而這樣去硬生生的要,未免太唐突了些,若是那駙馬說不給,那自己面子往哪放?
看到許辰有些茫然的望著她,李霜兒覺得壞了,這駙馬的確壓根就沒想到自己,他如果真的拒絕自己,那,那,那,好尷尬啊。
「你想要啊,好啊,十兩銀子一塊。」許辰轉過身來,撓了撓頭,「淡淡的」說道。
雖然沒有被拒絕,可李霜兒覺得好不如拒絕呢,這駙馬明顯的冷漠自己,紫兒那小丫頭都能得來,為什麼我這一家之主就要花錢買呢,你這太欺負人了!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許辰看到李霜兒面相不怎麼好看,心裡很是得意,見好就收,拔腿就跑。
許辰對於李霜兒的請求還是挺吃驚的,這女人平時看起來很強勢,攤牌以後,也盡量的與自己保持著距離,鑒於以前對許辰做過的事,許辰對她還是沒怎麼有好感的,便一直以淡漠的態對待她。
眼下竟然想要我的冰塊,熱的不行了?開玩笑,想要拿錢來買,偏偏就是氣你一頓,以往都做大肚量的男人,今天也小男人一回。
見李霜兒沒什麼反應,許辰也沒有再看她一眼,轉頭便要往外走,剛踏出去一步,便又被李霜兒喊住了。
「後日中元節,父皇要在曲江池設晚宴,宴請群臣,屆時還有很多文人雅士到場,父皇要我們一同前往,我便讓阿娘給你做了一身衣服,你去看看合不合身。」李霜兒說完,便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水,細細品起來。
「知道了。」許辰頭也不回的離去,留在李霜兒眼裡瀟灑的背影……
時間是留不住的,一如春光……
人一老,睡眠就少了起來。
李三郎以往還能陪楊貴妃賭賭錢,唱唱歌,現在卻是厭倦了不少,他開始漸漸的發現,自己無論從精神上還是激情上,都已經無法滿足這個美人了。午間的時候,楊貴妃陪李三在承香殿睡了個午覺,不過不到半個時辰,李三就醒了,見楊貴妃還睡得香甜,便一個人下床離開承香殿,由高力士攙扶著,走過太液池的臥波橋,來到太液池中的蓬萊山上。
看著面前年邁的高力士,李三隱隱覺得其實能一直陪伴自己的,也就是這位老基友了。
太液池在大明宮的北部,是一個不太規整的長方形人湖,長約一里寬九十仗。太液池中央有一個黃土堆成的小島,那就是蓬萊山,山上有個亭子,成為太液亭。
自然與曲江池沒法比,但卻是李三郎最愛去的地方。
來到太液亭上,太液池周圍的景物盡收眼底,李三看看腳下的太液池,水位已經下降了不少,池中的荷花卻是開的旺盛,密集的連葉鋪成一片藕綠,蔓延開來。
岸邊的合歡樹早就沒了往日的繁華樹葉不怎麼茂密,軀幹也不再挺拔,就像一位垂垂老矣的小老頭,在風中呼嘯著搖曳。池周圍的紫蘭殿,承香殿,含涼殿,蓬萊殿等宮殿的殿頂,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顯得灰濛濛的,似是被無窮的大雨沖刷了千遍萬遍,一切顯得十分灰暗。
李三夏天一般是在太極宮裡過的,冬天則會搬去華清池。
坐在亭子裡,就像那日去曲江池一般,這樣一直眺望著遠處,其實什麼也看不見。
「最近宮裡倒是傳著一件趣事。」高力士站在李三身後道。
李三轉過頭來,看了老基友一眼,笑道:「你直說便是了,偏與朕賣關子。」
高力士老臉一紅,心中卻是自在,笑道:「是東宮的事。」
一聽東宮,李三這才想到自己那個兒子,確實不怎麼喜歡他,長的又胖,就知道吃,還沒有半點男子漢氣概,李林甫在時,便已經將這個兒子看了個透徹,眼下高力士提起,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麼事,臉上竟是不大高興。
高力士趕忙道:「是駙馬在東宮教學,不光教皇子們,竟是連東宮的御廚一塊教了……」
等高力士把許辰的事跡說完,李三臉上明顯的不可思議,皺了皺眉,又笑問道:「駙馬的廚藝比御廚還要厲害?真有此事?」
「老奴哪敢瞎說,再過幾天怕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高力士笑道,這事聽起來新奇,自然有一傳十十傳百的能力。
李三隻是輕輕一笑,不再言語,高力士也沉默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李三卻還是對著湖面發呆,偶有風吹過,竟是咳嗽起來。
「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李三由高力士攙著道。
「陛下,那曲江池……」高力士不明白李三忽然就做出了那個決定,知道李三決定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的,便想勸,卻又不敢說。
「最後一次了,無論如何,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