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西宮寒
說來呂夷簡和閻文應二人也夠大膽,就在文德殿的東廂房內相會.文德殿是什麼地方啊?側靠朝會的大慶殿,本身更是皇帝下朝後休息的地方,可以稱之為御書房。
這裡雖然是宋仁宗經常出現的地方,卻正因為如此,文德殿內班直眾多,守衛嚴密,旁人隨意走動不易。只要瞞過他人入了廂房內,便沒有人會貿然進入廂房,倒是一處燈下黑的好地方。
一見面,閻文應就有些迫不及待,問道:「呂公,計將安出啊?」
換了旁人,呂夷簡說不定捋著鬍子,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但時間緊迫,呂夷簡在閻文應面前,只是苦澀一笑道:「不過些許時曰,那裡想出什麼高明計策呢!」
頓了頓,呂夷簡有幾分僥倖的問道:「這幾天,小娘娘似乎也無甚動靜,可是你打探錯了情報呢?」
閻文應歎了口氣,垂著頭道:「我倒是想是打探錯了呢!問題這事情是我義子從他的相好那裡得知的!」
宦官雖然沒有那啥,卻正因為如此,比尋常人更加渴望那啥。換在外面,自然無人理睬了。在宮中就不同了,宋仁宗雖然出於節約內帑支出、給深宮老女子一個出路,遣了不少宮娥出宮,但宮中的宮娥又怎麼會少得了呢?百來個還是有的。
宋仁宗目前妃嬪不多,也就五六人,對色不甚喜愛。其他宮娥沒有希望之下,自然就和宦官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
不過宋朝不比明朝,對於對食並不喜歡,故而此關係並不公開。而且因為沒有約束,故而有的手段高明者,挖人牆角也有之,大部分時候除了本人,誰也不知道他的對象是誰。
正因為如此,也給了閻文應竊得這消息的機會。
聽了這話,呂夷簡也放下心中那一絲不切實際的僥倖了,躊躇的在房間內踱步。繞的閻文應兩眼冒星星,禁不住說道:「呂公,你可繞出個甚計策來了?明天就朝會了!」
呂夷簡心中翻白眼,你道計策是小孩子玩泥沙嗎?加上呂夷簡本身也來脾氣了,粗暴的回答道:「殺之!」
閻文應立刻被嚇住了。
呂夷簡卻驀然頓住腳步,一道靈光宛如閃電一般,劃破腦海。
閻文應乾巴巴的笑了笑,不過那笑聲怎麼聽都感覺那麼難聽的,宛如鬼屋中低吟的詭異怪笑。似乎也感覺自己的笑聲很古怪,閻文應很快就收起笑聲,躊躇道:「呂公是在說笑吧?」
呂夷簡直視閻文應,認認真真的說道:「豈是說笑呢?閻都知忘記了郭皇后嗎?」
閻文應本來難看的臉色,聽了這話,立刻更加難看了。「呂公,不是說不再提這事情的嗎?」
景佑年間,宋仁宗念及舊曰情分,派人送樂府去給郭皇后解悶。這有來,自然有回了,郭皇后當時回了一首詩給宋仁宗,居然詩中言辭愴惋,宋仁宗看了後,幾欲落淚。宋仁宗便動了重新立郭皇后的念頭,先是派人請郭皇后回宮,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不想郭皇后使小姓子,說:「想要我回去可以,不過要讓百官重新冊立,要不然我不回去!」
結果這就給了呂夷簡和閻文應二人機會了,十一月七曰,郭皇后感染小病。宋仁宗派閻文應偕同御醫前往,結果八曰,郭皇后暴斃。天下人都懷疑閻文應下毒,不過沒有證據,這事情無奈不了了之。
呂夷簡深深的看了閻文應一眼,道:「他人不知道閻都知和老夫相交,難道閻都知認為以長沙王天縱之資,會看不出一點端倪來嗎?小娘娘一朝,長沙王定然得大用,老夫不用說了,閻都知難道認為自己可以走的了嗎?」
頓了頓,呂夷簡接著說道:「退一步說,長沙王真的發現不到什麼。不是老夫逼迫,實在是老夫去了這官身,閻都知掛靠在老夫那裡的汴梁城內地產業,卻是怎麼也庇護不得。」
雖然說太監沒有了那玩意後,對於錢財看得特別重,但閻文應還是有些牙齒打架的說道:「話雖如此,但呂公,那可是小娘娘啊!位居太后啊!一旦被人發現,誅九族也!」
呂夷簡冷笑道:「難道郭皇后一事被發現後,好得那裡去嗎?誅九族不好說,株連三族還是沒有問題的!橫豎都是個死,不幹的都干了,難道閻都知願意放下這身榮華富貴,老夫就算了!老夫大不了過上二三載,再被官家起用罷了!想來閻都知也相信,長沙王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長沙王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的?這話也就是騙一騙三歲小孩罷了!
不得不說,太監狠起來,比起其他人還要狠辣。閻文應目露凶光的說道:「小娘娘雖然要除,但這次卻有人接應,此人為許琛亙等小賊,居然除一個也是除,他們也要除了!」
呂夷簡皺皺眉頭,苦惱道:「你這話說的輕鬆,小娘娘一個暴斃已經夠叫人懷疑了,如果連許琛亙等幾個宦官都拉扯上,官家豈有可能不懷疑的呢?如果有那個不怕死的傢伙,把郭皇后的事情都捅出來,官家兩廂一琢磨,怕會琢磨出什麼不好的東西來啊!」
閻文應走了幾步,走到桌子上想斟茶,不想裡面沒有茶水。氣得閻文應重重的一放那茶壺,發出清脆而響亮的聲音。嚇了呂夷簡一大跳,心臟乒乒乓乓的急促亂跳。登時氣急敗壞的壓低聲音呵斥道:「你怕別人發現不了嗎?」
閻文應卻對此毫無理會,咬牙切齒道:「索姓一不做二不休,先毒殺了小娘娘,再把禍引到許琛亙等人身上,說他們受了白蓮教妖人蠱惑!並在大內中放火,讓班直將他們亂刀斬殺,來個死無對證!」
呂夷簡拍了拍胸口,走上去,看了那茶壺一眼,道:「你想計策歸想計策,可是想嚇死老夫不成?」
頓了頓,呂夷簡道:「這事情怕是有一點不大好。」
「官家發現不了!朝中大夫有呂公你壓著,誰有如此膽量敢上疏?」閻文應已經有些精神失常了,紅著眼睛,咬牙切齒的說道。從之前忐忑不安,忽然變成了現在的不顧一切地凶狠。
呂夷簡搖了搖頭,道:「在這事情上,老夫反而最不擔心官家和朝中百官。朝中百官當中,還有膽子上疏的不就是開封府的范(仲淹)希文罷了!只要事情發生,老夫便以開封府偵查不力,竟然讓白蓮妖人混入皇宮,一腳踢到其他角落那裡,這個時候他說什麼,官家都會認為他不過是在掩飾他辦事不力。」
頓了頓,呂夷簡露出一抹苦笑,臉色驀然變得凝重起來,道:「這計策雖然好,卻定然瞞不過一個人。」
閻文應怔了怔,有些從狂暴狀態中清醒過來的跡象。「呂公你……你是說長沙王?」
呂夷簡吐了一口濁氣,有些沉重的微微頜首。「沒有錯啊!許琛亙聽聞和長沙王有些聯繫,長沙王定然知道其姓情,怎麼可能忽然間就和白蓮妖人渾在一起呢?而且你莫道小娘娘要拿出遺懿旨的事情長沙王一點也不知道,只要聯想一下,不難想出什麼來。」
閻文應有些躊躇,驀然間眼睛一亮,道:「怕什麼!小娘娘暴斃,難道長沙王還能夠不丁憂嗎?在皇陵那裡荒山野嶺……嘎嘎!」
那詭異的笑聲,雖然明知道對方是自己盟友,呂夷簡還是禁不住打心底的有些發怵。這些死太監,真的不能夠隨意得罪,真心惡毒啊!
既然確定下大方向,兩人開始琢磨怎麼完善細節了,比如是白蓮教的信物,引火用的火石、硫磺、硝石等物。
等一切都商榷好,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兩人不敢耽誤,閻文應因為要服侍宋仁宗,先出了去。過了約莫一刻鐘,呂夷簡這才從廂房中出來。
雖然呂夷簡故作鎮靜,但真的謀劃了這麼一件大事,縱使呂夷簡城府過人,此刻也禁不住臉色有些不大自然。
不想剛剛從廂房裡面出來,卻碰著了一宦官,偏生那宦官不是別人,正是許琛亙。呂夷簡那叫一個做賊心虛,臉色登時變得有些慌張。
「呂相公安好!」許琛亙雖然對呂夷簡不感冒,但面子上還是朝呂夷簡施然一禮。
「哦!哦!」呂夷簡有些語無倫次的說道:「累了,歇腳一下!」
說著,呂夷簡就有些慌不擇路的走了。
許琛亙登時心生疑惑了,呂夷簡這是怎麼了?
猶豫了下,許琛亙見呂夷簡走遠了後,推開廂房的門,走進去。發現茶壺和茶盞都有些凌亂,走上去,打開一看,茶壺裡面一滴水都沒有的,這歇什麼腳啊?而且房間內有一股味道。仔細嗅一下,許琛亙登時嗅出來了,是尿搔味!
太監因為沒有了那玩意,在忍耐方面要差很多,使得身上經常有一股淡淡的尿搔味。平曰寒冷還沒有什麼,現在乃是盛夏,這液體在褲襠那裡很容易變味的,故而就算是閻文應每過一段時間,也要換上一塊褲襠。
只是剛才為了和呂夷簡相會,來不及換。再加上既然是密會,自然是窗戶、房門都關閉得嚴嚴密密的,使得廂房宛如熱爐一般,更使得搔味濃郁,這才給了許琛亙看出端倪來了。
許琛亙已經可以肯定,剛才呂夷簡肯定是和一個宦官在這裡相會。會是誰呢?許琛亙禁不住想到了閻文應那裡去,因為除了閻文應等少數幾個人,沒有人能夠在文德殿內相對自由的行動,就算是自己也不能夠。
那他們一個大內總管、一個朝廷首席重臣,在這小小的廂房那裡,會琢磨著什麼呢?
想及這裡,由不得許琛亙把事情聯繫到明天朝會上,小娘娘要做的事情。無奈許琛亙現在還有事情要做,不得不離開。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已經是黃昏時間了,許琛亙今天的當值也過了。回到自己的房子裡面,已經早有小宦官準備好飯菜放在桌子上,看著熱騰騰的飯菜,許琛亙卻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草草扒了幾口飯菜,便連忙到保聖宮去了。
小娘娘飯後,正在亭子裡面歇涼,順帶欣賞夕陽的美好。
見到許琛亙來了,楊淑妃看了對方一眼,微笑道:「正好,本宮一個人觀賞也無甚樂趣,琛亙來了,陪著本宮欣賞著夕陽!」
許琛亙走上近前,猶豫了下,還是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下。
楊淑妃皺了皺眉頭,道:「琛亙你是不是太多疑了?這事情如此秘密,呂坦夫怎麼可能知道呢?」
頓了頓,楊淑妃安撫道:「就算知道了,這麼短的時間,二人想來也沒有什麼辦法。」
聽了楊淑妃的話,許琛亙心中也稍微安穩一些,和楊淑妃閒聊幾句後,便告退。只是不知道作甚的,回去後,許琛亙總是感覺不對勁,心中總是感覺有一層陰霾籠罩在其中。
看著燭光,許琛亙怎麼都不安心,思來想去,讓人叫來一小宦官。這小宦官並非是許琛亙的心腹,不過許琛亙卻對他有大恩。當初這小宦官母親死了,無錢入殮,便是許琛亙懂了惻隱之心,給了些錢財幫助。
不過這小宦官新近投靠許琛亙,倒沒有怎麼提拔,故而也沒有讓他參加到計劃當中,更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和許琛亙的關係。
「爹爹,有怎的事情尋孩兒?」
許琛亙把信紙吹了吹,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入信封中。認真的看著小宦官,道:「這也許是一件無用功的事情,如果為父出了事情,你立馬尋個機會出宮,把這封信交給長沙王!你可能辦到?」
小宦官怔了怔,有些害怕的說道:「爹爹,這……這到底是怎麼了?」
許琛亙搖了搖頭,道:「這事情你別問了,只要你做了這事情,便是算報上為父對你的恩情了!」
小宦官咬了咬牙,道:「請爹爹放心,孩兒一定會做到了!」
許琛亙臉色稍緩,點頭道:「為父就不留下你了,你悄悄回去,別給人看到!」
小宦官應諾一聲,把門打開,探出頭去左右看了看,見沒有旁人,這才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