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廂士卒終於肯用命,劉湧的心安一半。時間緊迫,劉湧安排他們立即動作。
這幫人動員起來,劉湧清點一下,除去左廂自己的伙頭,和負責修理車件、維護弓矢的技工等一些真正的專業類人士,其他平常只不過負責下趕牛拉車、餵馬點火的兄弟,倒都是個個體格精壯,眼明睛亮,足可以隨時掣劍殺敵。劉湧看在眼裡,也不得不暗讚李金選人之法確實精道。
這幫可以直接拉出去打仗的大概有七十餘人,分別由王昱和另一位叫做何洪易的人各任卒長,管轄統帶,劉湧不動編製,仍著他們領了手下,讓把重車都打開,各取軍械,能拿多少拿多少,盡量武裝到牙齒。左廂屯著的那些備用軍械足夠他們這些人用了。
想著自己手下還只有二十匹戰馬,而左廂原有的這些備用馬匹給左廂的兵配上後,便只剩了十餘匹,眼下臨時再去城裡搜羅馬匹恐怕不易,即便民間真的有馬,拉去作戰也如同兒戲。雖然在自己計劃中確有十餘個人是不必騎馬行事的,但仍有十餘人處於需要馬而無馬的狀態,劉湧打算一下,問王昱:「各旅帥出征都是配有戰車的,這入山作戰,他們必然無法駕車,這些戰車是否還在城中?」
王昱聽了有點迷糊,顯然戰車並非是他的管理範疇,便扭頭去拉自己同級的何洪易,何洪易卻一聽便答:「這個我知道,那些戰車除了我們衛帥的就停在左廂營裡,其他都停去了縣府裡,便由我兩個手下在那裡負責打理的!」劉湧寬心,道:「那就煩何卒長遣人去將那些馬匹卸了,這兩侯四廂六架戰車,再加副車,足有三十匹馬了,盡數趕去城西門候著!我有用!」
何洪易愣了愣,聽說竟要去卸各旅帥的馬,終究遲疑起來,劉湧又掏出中軍令晃了晃,何洪易嚥下口水,不再想那麼多,抬手應諾去安排了。
劉湧著錢士鋒把那衛德的正車和副車的馬也都卸了,這些馬一向拉車,未必便真的經受過騎乘的訓練,背彎之類的事情說不定會讓騎士有些不便,但畢竟是戰馬,上陣做戰還是不會怯陣的,終究可用。回頭查看左廂士卒,已是全部裝備齊全,馬匹牽上。有了劉湧作主,讓他們放開了往身上鼓搗,果然一個個兜鍪札甲,長戟短劍,挺弓勁弩,羽箭盾牌,都一身上下套了個周全,端的是鮮衣怒馬,個個劍眉長進了鬢角去,作氣勢如虹狀。
劉湧看得心裡覺得有點樂,不是只要扮相好就可以冒充魏武卒的,這麼些東西,兄弟你們拿倒是拿了,卻都耍得來嗎?別到時候沒起上作用,反倒要成了累贅。這當口自然沒功夫一一再去試試這幫小子們的騎射劍術,劉湧也不多想,全數一概收了再說。
也同時囑所有那些伙頭技師也都向城西門趕,都隨自己出城,劉湧知道,蕭城裡面是絕對不能再住了。
於是著大家都上馬,一起奔去與劉湧本部會合。
左廂士卒呼啦齊齊上馬,甲冑映日,果然是馬上看英雄,這威武氣登時迫人。
劉湧不再多話,駕馬便奔自己兄弟們的原駐地去,七十餘騎在蕭城街道上縱馬奔馳,蹄聲震碎午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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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激烈的馬蹄聲,引得正在休息的劉湧手下們紛紛站起來觀望,趙禹看到一隊甲冑謹嚴的精兵全副武裝,駕馬捲來,微吸口氣。
待看到為首的果然是自家大哥時,趙禹面泛大喜,撲前迎上。
劉湧卻是吃了一驚。
他看到一個年輕士子緊跟著趙禹身後,動作頗似女子,定睛看時,正是那家孫家女扮男裝,名喚孫雨的女子。
劉湧詫異不已,下了馬來,趙禹尚未及說話,劉湧開口對她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隨孫老伯商隊離開了嗎?」
孫雨點點頭,理直氣壯:「是啊,但我來還你錢啊,我剛才問過阿爺了,他剛才忙亂,忘了向你還錢的事情了!」
話是這麼說著,手腳卻沒有動,完全看不出有要拿錢出來的架式。
劉湧眼角抽搐,心道你現下這個亂添的還真是及時,搖頭道:「你回來這裡孫伯知道嗎?!」
孫雨兩隻杏眼一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為什麼要讓他知道?」
劉湧無語,想著眼下事務緊迫,沒有功夫和她繞舌,這城裡馬上會有匪兵攻來,她留在城中也是極為危險,說不得,掃眼看向趙禹,罵道:「你不知道現下什麼情況嗎?她找到這裡來,你不會早點打發她離開嗎?!」
孫雨的眉頭明顯擰到了一處。
趙禹一怔,訝道:「老大,你到現在沒跟我說清楚發生什麼事了,我還真不知道現下是什麼情況咧!你讓往東我就往東,讓往西我沒有往北去啊!若依了我的心思,現在我們反正已經解決了朱國,不如就反出……」抬眼卻看到劉湧身後的大部騎兵,知道自己失言,趕緊吐了下舌頭,不再說話。
劉湧也是瞪了他一眼,還好趙禹聲音不大,後邊那些人應該不致聽到。又看向孫雨,臉上不禁犯苦色,轉向趙禹道:「你著一個兄弟,給兩匹馬,護送這孫家少爺去追他們商隊,再別延誤!」接著自怒自語道,「還好我們有多餘的馬!」
卻聽那孫雨堅決道:「我不會騎馬!」劉湧呆住。
女子騎馬差不多要到唐朝時候才會偶爾出現,這時候馬具尚不完備,鞍不穩又無鐙,騎馬真正還是個技術活。且騎馬這種事顛頓得厲害,少女騎馬如果經驗不足,沒來由因為這種事撕壞了完璧之身的機率還是相當大的,故而在封建的古代,哪怕女子騎馬已不鮮見的時候,少女騎馬仍是非常忌諱的事情,遑論此時。
這下劉湧真的稍稍沒了計較,心道先安排大事再說,正把眼神晃開,又聽孫雨道:「你覺得我回來給你添亂了是不是?」
劉湧心道還能如何,沒好氣理她,回身找錢士鋒要安排將左廂多餘的馬匹分配給手下兄弟。
孫雨卻跟了上來,側行盯著劉湧說:「但我回來就是要幫你們的!」
劉湧差點氣滯,扭頭看看孫雨一身嬌弱的樣子,小聲道:「妹子啊!你拿得動一根箭嗎?現下事態緊張,你先一個人到一邊玩一會好不好?我稍後會為你作些安排的!」
孫雨先是舉起一樣東西,道:「你不是要打仗嗎?山川圖譜你有沒有?我看你也不是什麼大官,手上沒有這東西?就是有,有我這份詳細嗎?」
劉湧一怔,扭頭看向孫雨。孫雨微抬了下巴,嘴巴似笑非笑。
劉湧拿過孫雨的帛布,展開一看,果是彭城周邊的地圖,竟然非常詳盡,吸了口氣,看向孫雨道:「這是孫伯的?你偷了來?」
孫雨點頭道:「他老早就在這一帶走動,這個東西根本用不到!」
劉湧眨了眨眼睛,細看蕭城西南一片的地形,迅速在自己腦海中補全自己的計劃,他現下最無法解決的恰是此事,只能想臨到戰時,再實地看情況,自然徒增很多風險。
心中自然對孫雨生出些感激,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孫雨繼道,「如果萬一城破你們危險了……」孫雨頓了頓,眨眨眼睛,繼道,「我倒是有地方可以讓你們躲藏幾天!」
劉湧訝然看向孫雨。
孫雨道:「我父親在蕭城是有一戶早年相熟的朋友的,如果有什麼緩急的事情,他家中可以暫作寄蔽!」當下坦然望向劉湧道,「阿爺那幾天怕我會惹上事,就是安排我躲在那裡的!他家裡有一個很大的地窖,躲上十幾個人都沒有問題!」
劉湧聽了,點了點頭,道:「正是有用!」
孫雨眼神一亮,秋波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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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湧在城西門處與拉來的馬匹會合,看看身後一人一騎,都已經整備停當。
城門旁兩三閽者應該也都是朱國的人,尚不知道城裡已經被劉湧鬧出了什麼事情,看劉湧祭出右敷令,不明所以,開門放行便了。
就在劉湧一隊人馬出城的當口,猛聽到城南隱隱傳來的喊殺之聲,手下都明顯露出驚異,劉湧吸氣,知道匪軍攻蕭城的行動開始了。
當下並不多想,向手下下令,催馬急行,串門過橋而出,眾手下緊緊隨著。城門閽者只都驚疑地看向城南,卻除了漸大漸響的喊殺聲,並不能看到什麼。
劉湧已然出城,城西門臨近鳳凰山,一出城門,便已能看到山形起伏,連綿橫亙。向山上看去,煙氣明顯增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