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的聲音不小,劉湧手下們都聽到了,個個奇怪起來,趙禹更是當即罵出聲來,對他道:「這是哪門子事情?那些連梃羊石都是更卒城役負責搬去城上去的,怎麼又叫我們去做苦力?!」
有幾個兄弟們也跟著吆喝。
劉湧倒是沒空跟朱國計較該誰搬東西,緩聲道:「現下確有急事!朱右敷在哪裡?我要去見他!」
這兵士眼睛一瞪,也頗有乃主的腔調,道:「右敷明令,你屯中所有人,必須同時全部,隨我去搬領器械,不得有誤!你不能自專行走!」
劉湧手下自從昨晚之後,脾氣個個變大了很多,如今見一個小兵對劉湧無禮,紛紛嗚吼叫嚷。那兵士昂然而立,趾頭要翹破鞋子,倒不怯場。
劉湧合上眼睛沉下氣,翻身下馬,走近這士兵,微向右偏揚了下下巴。
士兵微怔了怔,才理解劉湧是讓他帶路,口中嗤了一聲便待轉身。
劉湧驟然前探,擒臂勒肩將士兵左掣,右腿已經設絆。士兵毫無防備,一聲驚呼,兩腿翻滾騰空,彭通一聲重重側摔地上,嘴巴衝進不少土。
劉湧閃電入手,繞他胳臂狠狠一壓,這士兵又發一聲痛叫,屁股已經被劉湧膝蓋頂住。
抬左手掀飛了他的兜鍪,照腦袋拍上一巴掌,劉湧喝道:「軍情緊急!你小子要是耽誤了大事,禍害一軍,擔待得起嗎?!快說朱國在哪裡?!」
這士兵還要掙扎,奈何是一點也動不得了,手臂劇痛,咿呀叫著,含糊地說:「朱右敷在李氏廢園裡,軍械都在那裡,你們跟我去,自然就能見到朱右敷了!」
劉湧想他也不必騙人,鬆脫了手,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吩咐趙禹道:「時間緊了,給他一匹馬,讓他騎馬帶路!」
趙禹還搞不清楚是什麼事情時間緊了,剛才劉湧和孫正談話他也沒聽到,訝然道:「老大你在著急什麼?」
「回頭再跟你說!」劉湧又翻身上馬。
那士兵費了力氣爬起來,看看劉湧眾手下,有點為難,對劉湧道:「可否讓兄弟們同去?我是被安排來叫人的,叫不到人,我會被責罰的……」語氣裡客氣了很多。
劉湧兩眼一瞪,士兵被他威勢凌迫,身上一下哆嗦,不再言語,接過趙禹牽來的馬,爬上馬去。
劉湧又有些不忍,畢竟眼前這士兵不過是個年輕娃娃,當下也不想為難他,招呼了下兄弟們,道:「有馬的,都騎上跟著!」轉向錢士鋒道:「剩下的兄弟由你帶著,就在這原地等我!」
手下見老大發話了,都應了諾,各自上馬,士兵策馬前行,劉湧直催,越奔越快。
繼續奔著,二十匹馬奔在蕭城,卻越奔越慢了。
漸漸地,馬匹差不多完全是在走。
跟著前面這士兵,七拐扭,小道越來越窄狹。窄且不說,拐折多了,速更是提不起來。
劉湧的心思卻逐漸安靜,抬眼前後看了看,陡地勒住了馬。
那士兵的馬還在前面走著,身後的兄弟們都跟著劉湧停了下來。
趙禹驅馬貼上來:「老大,怎麼不走了?」
劉湧問:「除了馬蹄聲,你還能聽到什麼?」
趙禹點頭道:「聽到老大說話。」
劉湧兩眼狠瞪他一下,趙禹一個激凌,頓了頓作傾聽狀,搖頭道:「沒有啊,除了馬蹄聲什麼都聽不到了。」
劉湧點頭:「不正常……」
趙禹會意,吸了口氣。
那士兵終於發現身後沒聲音了,也勒住馬,看到劉湧一撥人都下馬不動,猶疑一下,只好策馬回來,訝道:「劉司馬怎麼不走了?」
劉湧對他招招手:「你過來。」
士兵顯然已經有點怕他,眼神猶豫了下,還是下了馬,走近過來。同時全神戒備,隨時防著劉湧再搞什麼動作。
士兵兩眼全盯在劉湧身上,沒注意趙禹已經在他背後。
趙禹兩手驟然從他兩脅穿過,扣於後頸,沉身一壓,那人嗚哇一聲叫,腦袋下貼,已經被趙禹鎖在懷裡,蹲坐於地。又一人上前拔出這士兵腰間長劍,劍芒一揮,抵在他脖頸處。
拔劍的人正是錢士鋒兩里箭術第一的楊良,一身細長,兩臂卻極為粗壯,端的一身倒三角健美體型,顯是長年苦練之功。
劉湧手下其他兄弟也都紛紛圍攏過來。
劉湧走上前,蹲下道:「今天委屈你了,兩次讓你受苦。你報下名字,免得要是你不聽話,我不得不殺了你,回頭連自己殺的是誰都不知道。」
士兵眼裡明顯泛起恐懼,忍了疼吱唔道:「我叫,叫許榮……」當下顯然是慌了,又急叫,「我是中郎將軍親衛,劉司馬你不能殺我!」
趙禹兩手再一用力,這許榮立時覺得自己脖子就要斷了,又是一聲悶嚎,趙禹喝道:「我們老大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說廢話很不合禮節的知不知道?!」
劉湧點點頭:「那麼許榮,說說你們朱右敷是想幹什麼?」
許榮喘著,說:「朱右敷,要讓你們去……搬器具,我已經告訴過……你們了!」
劉湧悠悠道:「說實話。」
許榮道:「是實話啊!劉司馬你別,亂想……」
劉湧看看四周:「哪個城裡的守城器械藏在離城牆這麼遠的地方?而且我們這位兄弟剛才說了,這些東西都是由更卒民夫來搬運的,為什麼要叫我們來?」
許榮兩眼無辜:「我也不知道啊,這裡,剛遭匪盜,青壯男丁不是死了,就是逃了!城裡……城裡找不到役夫,只能……讓兄弟們受受累了!」
劉湧噗地笑了:「領我們走了這麼遠的路,你才是真的受累了。小小年紀,口齒伶俐,心思倒是不少,也怪不得朱右敷會派你來叫我們。剛才我都已經把你押在地上了,你還懂得利用我找朱國這個當口,把我的兄弟們都引過來……」
許榮面色僵了一僵,不說話了。
楊良沉聲道:「老大,不用跟他這麼多廢話!」說完手起劍挑,血光一閃,許榮的一支耳朵已經飛落到地上,緊接著就聽到許榮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
劉湧直看得瞪圓了眼睛。
許榮還在嚎叫著,兩隻腿和被架起來的兩隻手都在亂撲騰。劉湧把眼睛看向地面,不想讓眼神裡的驚詫被手下哪個人看到。
心裡罵了聲靠,這個時代不會每個人都這麼狠……
趙禹喊道:「作死的楊良!我的衣服上沾了血了!你下次再做這種事,提前說一聲!」
楊良仍是一臉冰冷,道了聲「對不住兩司馬!」
許榮臉上的血還在往下淌,落在趙禹衣服上,趙禹看楊良手裡的劍指著他,諒他也再做不了什麼,趕緊抽手撤了出來。許榮滾躺到地上,立馬捂了傷處全身抽起來。
趙禹搖頭道:「我們老大讓你說實話,你就說實話,省得遭些惡罪!要不要我把你那個耳朵也削了?!」
許榮抖動著,嗚嗚含混說:「朱國……要讓你們集中到……一個偏僻院子裡去,四周埋伏好了射手,要把你們……全都射死!」又喘兩下道,「我就知道這麼多了!真的!」
靜了片刻,四周兄弟們大嘩,紛紛極力咒罵開來,用辭諸多創意。
劉湧也暗叫好險,原來李金眼看著再沒了能算計他們的機會,終於出此下策,要直接剿殺他們了。
李金把各侯各廂都帶出了城,城裡只剩了自己的親衛,和左廂那些絕無派系背景的草根一族。這奸計如果成了,等到李金領著諸旅帥再回來時,劉湧他們已經死無對證,說他們犯了什麼罪都好交待。那些監軍旅帥們,還真不容易找出李金這件事的把柄。
劉湧搖頭看著許榮說:「要殺人也不想些高明點的招數,搞這麼多破綻就想了結我們……他們埋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