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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六回人不擺譜枉懷金 文 / 之隸

    那位年輕人其實是個女子,穿戴卻是個布衣男人打扮,椎髻束髮,一襲深衣,像是個年輕士子,然而其嬌麗和動作還是讓劉湧一眼就能識出真身。

    女孩似乎也沒有刻意隱瞞自己性別的意思,和面前的老者興高采烈說著話,話音嬌脆,丹唇逐笑:「爹,我還以為彭城的集市會比別處更繁華成什麼樣子,今天看來也是一般罷了!」

    老者輕輕搖頭:「你是沒見過彭城二十年前的繁華……」

    劉湧聽來,知道老者說的是楚國未滅之前。女孩可能感覺到劉湧在看向自己,也扭過頭來,與劉湧四目一對,面上微紅,低頭夾菜去了。

    堂倌不耐久待,小心翼翼插一句:「劉大人,看這次用點什麼?」

    劉湧拉回神來,自歎食色皆性,色大於食。便抬眼看向壁上懸的菜牌。

    論起飲食,彭城可算是中國烹飪的發源地。彭城老祖宗彭祖便是被中國廚師界奉為祖師爺的人。因為他的雞湯燒得好,堯帝嘗了很高興,才把他封到了彭城。據說彭祖活了八百八十歲才死,一個喜歡鑽研廚藝的人再活夠八百年,那手藝一定好得不得了,他留下的徒子徒孫自然不差。

    菜牌上的小篆字體不好認,劉湧雖然有本尊的記憶打底,但本尊本是個武夫,學字也不多,倒還得劉湧用現代漢字對照著一個個猜,劉湧沒想到自己一個書獃子,穿越到這時候倒成了一個半文盲。於是像近視了一般,瞇著眼盯著牌子瞧半天,終於認得一個名,念了出來。

    「好勒!五味雞一份,」堂倌答話,「本堂招牌菜,雞的份量足,劉大人一個人用足夠了,大人看還要點別的不?」

    對常客果然體貼,還幫你顧及份量,古今的機靈夥計都是一樣的,劉湧滿意,也不想再費心去認字看菜名,揮揮手道:「那就快一點,我餓得慌了!」

    堂倌陪笑:「我會給廚堂帶話,但大人常來,曉得這菜費功夫,上得快了失成色,大人稍稍給些耐心,我給大人上荼飲!」

    說畢便退去了。劉湧心裡一陣叫苦,他不知道上菜快慢,忘了自己不是在麥當勞。已經餓得快沒力氣說話了,卻還得等,真有點後悔沒回宅院去,典型花錢買罪受。

    身旁那對父女的進食就更引得劉湧飢火難耐,只好把腦袋偏向窗外以防信息刺激,此時他得承認,餓得厲害了,食真比色大。

    堂僕餐盤端來,劉湧一陣欣喜,抬頭一看卻是更生絕望,盤中只拿下一碗,陶碗中湯汁清亮明澈,不過是一盞大碗茶罷了。

    茶之一物,周代便已有之,卻是稱荼不稱茶,唐代在荼字中去一橫,遂為今之茶字。然而這時代的荼畢竟是珍惜之物,一般宮廷中才能飲到。如今劉湧面前這一碗的成色又如此之好,足見此樓用度的奢侈。

    劉湧無奈,只得呷一口咽於肚中,以求暫澆飢火。

    然後縱目於碧空長水,苦苦等著。

    卻聽到身旁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

    仍是那個堂倌的聲音,說著:「太公,你不要難為小人,無論你想什麼辦法,這飯錢必須要付迄才能走啊!」言語中已經摻了頗多不滿。

    劉湧轉過頭來,看到堂倌正站在鄰座那對父女旁邊,那老父一臉愁容,兩手無奈何地在週身上下摸索著。

    「爹,是不是在府右道那條街上,你被人撞一下的時候,錢袋被摸了去!」女子急急對那老人說。

    老父緩慢搖著頭,看向堂倌道:「小兄弟,如今我身上真是沒了錢袋,你看我們父子兩人,都是正經行走經商的,絕對不是來蹭吃喝的,我跟的商隊就在城外集市處,你容我去取了錢回來再補上,我絕不會欠了你們錢的……」

    堂倌的臉色愈發難看了,稍稍挺直了背,撇嘴道:「太公,店不是我開的,開店不賒行商賬,哪裡都是這個規矩,要是依我看,你商隊既然在城外,你一人去取了錢來便可以了,這位……小兄弟就留在這裡,等你來就是了!」

    堂倌顯然也對這女子的性別存疑,但人家既然是男子打扮,他也不說破,仍以小兄弟稱呼。

    老父的眉頭皺得更緊,看了看自己女兒,又搖搖頭,爬起身來,堆高了笑臉對堂倌說:「如今已過申時,我兒又不慣騎馬,我們是步行入城的。我從此處出城,回轉時怕是不宵禁也封城了,今晚便轉不回來了,留她一人在此也不合適,求小兄弟看個情面,放我二人回去,明日一早絕計轉來補上!哦,我可以多付一倍的飯錢!哦,我還可以留下字據,我的商隊隸屬博陽馮氏莊上,有商券印在,肯定跑不了的……」

    堂倌已是抬起了下巴,斜著眼睛在看這老頭,音調頗怪:「你這是戲弄我了,為你這頓飯,難不成還要趕到博陽去討要麼?這來往的天南海北什麼人都有,人人都像你這樣,我們這生意不用賣酒食了,項王封了十八國,我們每天十八國去討錢算了!」

    老父被噎,張了嘴說不出話來,堂倌繼續道:「你就別想別的了,還是趕緊去拿錢,什麼時候錢到了,什麼時候她才能離開,你若是不服,我們就去見官,這裡離縣府不遠,倒是不用怕轉不回來!」

    「爹!」女孩子顯然聽不下去了,開口道,「你去吧,我就在這裡了,諒也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父眉頭一皺,狠瞪了閨女一眼,暗恨這女娃子不知道外面風險,留她孤女一人在外一夜,世道又亂,天知道可能發生什麼。然而一下子又真是無奈。見官是肯定不行的,官府的人看到他們這種行商便如同見了肥羊,不啃掉塊肉豈會隨便放過。

    正苦於無合計處,忽然覺得身前光線變暗,扭頭一看,一個高大個子的後生站在了自己身後。

    女孩也訝然抬頭,看到這正是適才上樓來坐到鄰席的,惹得自己臉上泛了紅的年輕人。

    堂倌也一怔,說話的態度馬上和善下來,開口道:「劉大人,您……」

    劉湧看了看老者與女孩席上的飯食,對堂倌說:「我剛才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是很本份的生意人,斷不會欠了你的賬,你何苦難為人家?」

    堂倌一怔,臉上趕緊掛上笑,陪道:「有大人作保,小的自然不敢不聽……」

    劉湧心道這公務員背景果然好使,打斷插入道:「那你何必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有事說事,沒必要見官一張臉,見民一張臉,每天戴著兩層臉皮,天很熱的……」

    仍然坐在席中的女孩撲地一聲笑了出來。

    堂倌嘴角顫了顫,但笑臉仍未變,可見修煉之功,舔了下嘴唇硬生生道:「那……這飯錢……」

    劉湧哼了一聲,心道你倒是問到了我得意處,現下我最不缺的就是錢,果斷大口一張:「多少錢?」

    「七錢……」堂倌趕緊接道。

    劉湧從囊內摸出一塊金餅,哄哄地遞給了堂倌。

    堂倌見到嚇了一跳,忙道:「大人不敢,這小店找不開的!」

    劉湧嗤笑一聲,暗道自己也確實有點燒包,摸了幾個銅錢出來,遞與堂倌,堂倌趕緊接了,道了聲罪,小跑下樓去了。

    劉湧明白若以他的「威名」,不講理些,立要壓著這小子,讓老人立了字據明日還錢倒也辦得到。但畢竟這裡實質上是呂令尹家的產業,自己也沒必要太囂張。

    老者滿臉感激,趕緊長身一揖,大叫義士,嘴裡謝個不停。

    劉湧未及還禮,餓得前後貼在一起的胃已是又叫了起來。當下顧不得許多,指了指老者席上盛米飯的大陶盆道:「老人家,如果你們不再吃了,這些米飯能先讓我填填肚子不?」

    女孩馬上又笑出了聲,老者對劉湧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更是感到意外,隨即哈哈大笑,道:「如果午飯到現在都一直沒吃,那確實要餓壞了,請便請便,只是這殘羹剩飯,怠慢義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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