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莽漢略一皺眉,顯然對於眼前這名書生身上的氣息感覺不舒服——那是一種彷彿毒蛇擇人而噬的陰寒感覺,是一種與他衣著穿戴截然相反的感覺。
危險,又陰冷。
這種感覺,讓他十分不舒服,就好像當年自己躺在屍體堆裡,被敵人的馬刀從身側掃過一樣的不舒服。所以莽漢沒有回答這書生的話,只是皺著眉頭呵斥道:「滾開!或者死。」
書生略微低了低頭,似乎是畏懼了眼前這個殺手。於是他側了側身體,讓出了道路。
黑衣莽漢嘴角上揚,獰笑一聲,握緊腰間的鋼刀,雙腳用力一蹬屋簷,半空中,鋼刀猛地抽出——眼前這書生,即便他只是一個尋常路人,只要瞧見了自己也必須死。
更何況,他給自己的感覺十分不舒服!
這柄刀在空中化作一道幽藍色的刀芒,隨著他往對面躍出的身子,直往這名書生頭頂斬去。
突然,他只覺得胸口一涼,繼而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左側胸前傳來,他下意識的低頭一看——一柄在月光下潔白如雪的飛刀,深深的紮在自己胸前。
黑衣莽漢胸口中了這麼一記飛刀,猶自沒有斷氣,他手中的刀芒依舊鋒銳,他往前飛躍的去勢依舊不緩。
於是對面的書生身子一側,輕而易舉的避開了他的刀鋒,繼而右手在腰間輕輕一抹。
這黑衣莽漢便看到了一道漆黑的光芒,這光芒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繼而他又感覺自己喉間一涼,便再也感覺不到什麼了。
那名書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繼而轉身輕輕躍下圍牆,默默的走了。
「彭——」這名莽漢健壯的身體跌落在牆外,翻滾了兩圈之後,他面朝天空的躺在地面,裸露在外的胸毛下,不斷的湧出鮮血,這些血在慘白的月光照射下,彷彿一口紅色的湧泉,涓涓不斷。
這名黑衣殺手直到死,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當然,對方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當年在戰場假死逃離,之後潛藏深山落草為寇,成了大名鼎鼎的江洋大盜。
不知道他這次來京城,是接到一個絕密的委託,只要殺了這個叫李易的書生,就能輕而易舉的獲得萬兩黃金。
不知道他之前已經在李家對面的茶攤上觀察了三天,終於尋到了今夜這個機會。
可惜,對於武肖鳴來講,他什麼都不需要問,只需要把這個敢於刺殺李易的人,輕輕的、優雅的,從這個世界上抹去就行了。
可憐的黑衣莽漢,臨死時候,也沒有見到武肖鳴用的那一柄黑色的武器到底是什麼,更是連他要去刺殺的目標的呼嚕聲,都沒有聽到。
不過,他人生中最後一句話,卻得到了印證——他在地面滾了兩圈,死了。
翌日,有烏雲自東方來,整個京都都籠罩在灰濛濛的烏雲下,人們似乎都有些無精打采。
以至於,一名早起的小販,挑著擔子從小巷昏昏沉沉行過,被絆了一跤之後才發現面前有一具屍體,他因為過渡驚嚇而發出的淒厲驚呼聲,成功的吸引了京都府的捕快。
「少爺,少爺!」猶自在酣睡中的李易,被青兒的叫喊聲吵醒。
「嗷——」李易從床上撐起身子,撐了個懶腰,眼睛半睜著道:「啥事兒啊,這麼早?」
青兒二話不說,先將漱口水遞了過去,方才開口道:「少爺,不好了,我們院外有一個死人,剛才官府就過來詢問了!」
「死人?」李易噗嗤一聲,將漱口水噴了出去,淋了自己一腿。
他胡亂的拽了個汗巾抹了抹,緊張的問道:「武肖鳴這小子酒量也太差了?這麼點兒酒,就被我灌死了?」
「不是他……」青兒哭笑不得,無奈的道:「是個黑衣陌生人,塗大哥他們都沒見過的,這人身上還帶著刀呢!」
李易撇了撇嘴,不屑一顧的擺手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可是,我聽官府說,這人似乎是來府內行刺的!」青兒緊張兮兮的小聲道。
李易此刻瞬間清醒過來了,趕緊下了床,胡亂的穿著衣服,口中緊張問道:「那這人成功沒有?咱們府裡有沒人受傷?」
「沒有……」門外傳來一聲平淡如水,毫無情緒的聲音。
武肖鳴一瘸一拐的,緩緩挪了進來,他的神色如常,似乎昨晚發生的事情和自己毫無關係一般。
李易一揚眉毛,有些詫異的問道:「你殺了他?」
「是的!」武肖鳴似乎對於殺個把人,毫無感覺,連說話都不帶什麼感情波動。
「他是來殺我的?」李易繼續問。
「不知道。」武肖鳴說的是實話,他問了對方,可是對方只是叫自己滾開。
「他是誰派來的?」李易愕然,繼續問道。
武肖鳴這回連話都不說了,只是搖了搖頭。
李易驚詫上下打量了兩眼這個書生,愕然道:「你這是一問三不知啊!」
「我只管殺人。」武肖鳴理直氣壯,聲音依然沉穩——似乎除了昨天他講述自己的悲慘遭遇的時候,李易就沒聽到過這小子在任何時候帶著感情講過話。
「好吧……」李易無奈的一聳肩,殺就殺了,反正這人來也不是做什麼好事。
況且對方既然敢獨身來刺殺,肯定是有把握不會透漏出他身後的指使者。所以,即便自己將這人生擒,恐怕也獲得不了什麼有用的消息——死了就死了吧!
「好吧。」李易隨口敷衍了一句,繼而突然想起加上自己昏迷的半個月,自己已經有近二十天沒有和劉鈺聯繫了。
這小妞兒,看起來挺文雅,撒起潑來也不簡單;不過,溫柔起來,這幾聲好老公喚的也太過好聽了……
李易想到二人之前的際遇,忍不住嘴角一揚,拍了拍手,大笑道:「青兒,給本少爺我準備一套合體的衣服,我要去看你少奶奶!」
「好的,少爺!」青兒神色一喜,急忙跑到後面,片刻間便尋來了一套白色緞面的長袍——在她看來,少爺雖然膚色黑了點,但是穿一身白衣,還是有點兒翩翩公子的氣度的。
「這小妞兒,這麼久不來瞧我,真是需要好好的教訓教訓……」片刻之後,某人絮絮叨叨的從屋中行了出來,此刻他已經換了一席得體的白色長袍,頭戴綸巾,手拿丫鬟硬塞給他的折扇,卻也顯得頗為英俊瀟灑了。
他邁著步子行到門前,撩起馬車車簾,開口對著充當車伕的侍衛老塗道:「塗大哥,去博親王家瞧你弟妹咯,咱們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