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難之斷依舊平靜的如同無風的湖面一般,那種絲毫沒有波瀾的絕對安寧,不僅無法令人感受到丁點的心安,反而時刻在每個人的心底醞釀著恐慌。
「不知道子軒那孩子現在的情況怎麼樣?是不是……是不是還活著?」
站在劫難之斷那幾乎直入雲端的高聳城牆上,白無極遙遙眺望著遠方,不知他的視線究竟在凝視著何方。
「距離四家的調查部隊從御靈關出發已經三個多月過去了,可是卻還是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恐怕是……」
話說到這裡,站在白無極身側的凌老也是說不下去,只得歎了口氣沉默下來。
「是啊,已經過去了九十六天。那孩子估計真的是……唉,這可讓老夫如何向家主交代,又如何向自己交代啊?」
凌老聞言,依然是沉默不語,只是衣袖中的手掌已經緊緊的捏成了拳頭,面龐上隱隱多了幾分肅殺之色。
當日的事情其實真的是怪不得他們二人,而且實際上為了母親的性命,無論如何孟子軒也是逃不過這一遭劫難。
然而,他們兩人卻是並不知道這樣的真相,當然,就算是知道的話,兩人的心中也未必就會覺得好過。
無言的沉默長久的籠罩在兩人身旁,幾百年的壽命令他們經歷了太多的生死離別,但是他們並沒有變得麻木,而是更加的敏感。
他們並不願意過多的親近甚至是不願意接近普通人,不是因為其他任何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害怕,他們害怕再去經歷那種看著一個個親人、朋友死去,而他們還要繼續活下去……
一個人活得太久,倒也未必真的是件好事。
此時此刻,兩位老者的心間都是不禁萌生出這樣的感慨,不由得顯得有些寂寥和惆悵。
然而。這樣的氣氛卻是並沒有持續的太久,原因便是劫難之斷迎來了兩名既是預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歸人。
「凌擎風,老娘來啦!」
這一聲嗓音有些尖利的高喊響徹在整個劫難之斷,在強大罡氣的作用下縈繞不散,而凌老聞言先是表現出瞬間的錯愕,旋即便是湧出真切的驚喜來,拉著白無極一道轉瞬下了城牆。
要塞大門外,翹首等待的兩人赫然正是幽冰尊者寒玄以及柳冰璃,凌老很是有些激動的飛至兩人身前,絲毫也不猶豫便是直接握住了寒玄的雙手。情誼頗深的說道:
「玄兒,你……我……」
「呵呵,你這個嘴笨的毛病倒還是沒點長進啊。不過,你想說的話,我很明白。」
凌老那副不知該如何表達心情的窘迫模樣,倒是把寒玄逗樂了,溫柔的笑著柔聲說道,話到最後也是反手握緊了凌老那一雙粗糙的手掌。
「好了,老東西。快看看咱們的孫女,這丫頭現在可也是神人境的小高手了。」
儘管非常留戀那掌心中的溫暖,寒玄還是戀戀不捨的抽出一隻手來把柳冰璃推到了身前,帶著幾分炫耀的意味對凌老說道。
誰知。聽聞此言後,不待凌老開口,白無極倒是搶先繞到了凌老的身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柳冰璃來。越看臉色便越是陰沉。
「這一位是?」
白無極的這番舉動令得寒玄略微有些不喜,但是礙於他身上那種尊者高手特有的氣勢,詢問時的口氣倒也還算是客氣。
「我都忘了介紹。這一位便是落雲那孩子的家族先輩,白無極白大哥。」
凌老可謂是極其瞭解寒玄的性子,聽她說話時的口氣便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是以介紹白無極的時候,便是特意加重了白大哥幾個字的語氣。
寒玄顯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狠狠的瞪了凌老一眼,不過倒還是沒有多說,只是對著白無極撇了撇嘴,似乎知道身份之後反而是更加不滿。
對於這一點,凌老也是頗為不解,完全不明白為何素未謀面的寒玄竟是會對白無極有所偏見。
至於白無極本人則是根本沒有理會寒玄,身為尊者高手,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之輩,每一個都是極其自負、自傲,又怎會太過在意他人的眼光。
「胡鬧,實在是胡鬧,這簡直是在拿性命開玩笑!」
從寒玄口中聽到「神人境」三個字時,白無極就是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才會表現的略顯失態。眼下,徹底以神識探查過柳冰璃的身體狀況後。
他心底騰起的怒火足以用怒不可遏四個字來形容!
「柳丫頭,你這是想要做什麼?你想沒想過家主他若是知道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他會如何自處!」
「先祖,冰璃只是……只是……」
面對白無極罕見的嚴厲斥責,柳冰璃也是無言以對,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是瞞不過先祖和凌老幾人的,因此也是準備了一番說辭。
可是真的到了眼下,那番解釋的話卻是又無論如何說不出口,只得是默默的留下了兩行淚來,柳眉微蹙面容淒婉,可憐的模樣單單是看著就讓人心疼不已。
那一聲「先祖」叫出來,也是令白無極的目光頓時柔和下來,他之所以會如此的出離憤怒,還不是因為心疼這個傻丫頭,見狀也是心中不忍。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白無極正yu開口勸慰兩句,已經是將柳冰璃真的當成親孫女看待的寒玄卻是當先忍不住了。
她不顧凌老的極力阻攔,這個性格極其火爆潑辣的女性尊者便是站了出來,指著白無極的鼻子喊道:
「你們這些姓白的,果然就沒一個有良心的,老娘的寶貝孫女不惜如此傷害自己換取修為,還不是為了能夠為白落雲那個小混蛋幫忙,你這個做祖宗的,不知道感激已經夠混賬的,竟然還出言責怪她!」
以寒玄的脾氣就算是面對一位聖尊,她也是一樣會有什麼說什麼,何況白無極還只是同她一樣的尊者修為,言語中更是毫無顧忌。
沒有任何人比她更清楚,柳冰璃在這短短兩年多的日子裡究竟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犧牲了多少。所以,她原本就對白落雲印象不佳。
這一次,卻是因為白無極先前的話,使得她把心中的不滿和痛惜全部發洩到了白無極這個「替罪羊」的身上。並且,她也是越說越氣,到了最後,竟是已經隱隱有些要動手的意思。
寒玄此舉可是把凌老嚇得不輕,若是她和白無極兩人真的動起手來,那誤會可就太大了!
因此,凌老也是馬上將寒玄攔住,趁她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之前將其制止,柳冰璃也是再顧不得自己的難過,急忙向白無極解釋起來。
「咚、咚、咚……」
沉悶的枴杖拄地聲傳來,使得拚命嚷嚷著要繼續把事情講清楚的寒玄莫名的安靜了下來,頃刻間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你們這些小傢伙又在吵些什麼,攪得老太婆我睡個覺都不得安寧。不知道要尊老愛幼的嘛?」
令得寒玄表現的如此反常的,自然便是無色婆婆,而君勿念也是跟隨在前者身後,一同從要塞之中走了出來。
無色婆婆一出現,寒玄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從凌老身後掙脫開來,飛奔到了無色婆婆面前,那副模樣簡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見到了家裡的大人……
「婆婆啊,您可一定要給玄丫頭做主啊,他們兩個大男人聯起手來欺負我這一個弱女子啊,要不是您出現的及時……」
若是說先前的舉動只是讓白無極詫異的話,那麼寒玄接下來的這番「表演」,便是真的令他看得目瞪口呆。當然,對於寒玄的認識,也是更加深刻了些,當然並非是什麼好的方面。
「白大哥,讓你見笑了。其實玄兒並沒有惡意的,她也是真的心疼冰璃丫頭,才會做的如此過火,你不要在意。」
凌老很是無奈的湊到瞠目結舌的白無極面前,很是尷尬的替寒玄說著好話,而一旁的柳冰璃也是再次幫著解釋起來。
「是真的,先祖,寒奶奶她對冰璃好極了,只是對落雲還有些誤會,先祖您千萬不要生她的氣。」
柳冰璃的一席話說完,白無極的反應卻是大大的出乎了她和凌老的預料,竟是攤了攤手,無可奈何的笑了起來說:
「老夫平日裡表現的就那麼不近人情嗎?雖然她的話的確是不大好聽,但是其流露出的情真意切,老夫也是能夠感受得到,又怎會真的生氣。」
凌老和柳冰璃聽過白無極此言,總算是真的放下心來,都是如釋重負般的長出一口氣,白無極見狀又是無奈的苦笑一聲,重新鄭重的看著柳冰璃說道:
「不過,冰璃丫頭,剛剛先祖所說也並非都是氣話,你的這番良苦用心便是先祖也極為感動,但是你為家主所做的犧牲實在是太大了,家主他……」
「先祖您放心,冰璃從未想過要得到些什麼樣的回報,冰璃只是想要幫他,想要陪他,不再讓他總是一個人面對一切。」
柳冰璃說著說著,又是控制不住的哽咽起來,淚水奪出眼眶順著她清冷的面龐流下,看得凌老和白無極都是也有些難受。
只是眾人卻是誰都沒有注意到,跟在無色婆婆身後,始終未發一言的君勿念也是始終注視著柳冰璃,而此刻他那雙唯一露出的雙眼中,同樣是泛著晶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