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的人陸陸續續走出,只剩下柳柔和病榻上的楊烈兩人。房門被柳柔輕輕關上,燈光,只留下楊烈床頭那柔和光團。
坐在楊烈身旁,柳柔低頭看著他,那一頭烏髮自旁絲絲縷縷垂下。那柔水之眸,儘是心疼憐惜。
柔荑自楊烈臉龐緩緩撫過,柳柔靜靜看著楊烈,不言不語,可那似水眼眸如有無言的千般話語。楊烈看著柳柔,抬起右手握住臉旁柳柔的玉手。
「你怎麼了?」
雖然柳柔不言不語,但楊烈卻感覺到她的悲傷。眼前這女人,莫名的傷心難過,是為了什麼……
「我們離開卡羅裡星之後,能不能找一個安穩的地方生活,遠離這些生死廝殺。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不要再流血,不要再防備任何人的傷害……」
話未說完,淚已自臉龐滑下。柳柔撫摸楊烈臉龐的手,顫抖著。她掩著嘴角,已說不下去,不想讓自己的哭聲被人聽到……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楊烈背負著怎樣的孤寂苦楚。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表面強大的楊烈,內心是何等敏感柔軟。
原本腦中仍分神想著如何恢復傷勢,增強實力,怎樣去強奪離開卡羅裡星的飛船。可柳柔的話,擊在心底,讓楊烈的心神全部聚在眼前這女人身上。
心底一聲重重歎息,楊烈將柳柔拉至身旁,讓她依偎在自己胸前。
淚水,浸濕了胸前衣襟。柳柔的輕泣,一下下擊在心底。
「我也想做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娶妻生子,安穩一生。上天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去用他尋找光明。我來到這世間,看到這花花世界。這裡有我想要得到的一些東西,有我想要保護的事物。這一生,生死廝殺,我無悔,不枉人世走一回。」
輕輕拍撫著柳柔的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平撫她那輕輕抽泣。
看著蒼白無物的屋頂,楊烈的思緒飄飛很遠很遠。
這花花大千世界,**權勢,那樣讓人著迷。
多少人,為了這些,勾心鬥角。多少人,為了這些,殺人越貨。
我來了,我看到,我征服。
與天鬥,與人鬥。
世間,本就是苦海。
想要得到一些東西,那便要與天地萬物相爭。相要保護一些東西,那便要與世間萬物抗衡。
「我手拿染血之刃,無法像個普通人,去愛去恨去過平凡一生。我放下屠刀,卻不能立地成佛,保護身邊一切……」
輕輕親吻懷中女人那烏黑長髮,楊烈低聲輕喃。
懷中的女人,將他緊緊擁抱,似是用盡全身力氣。
無聲無言,淚如崩堤。
「抱著我……」
柳柔低聲輕喃,語氣卻是那樣急促堅定,似是害怕懷中的男人就此遠去,永無再見之時。
她的身體輕盈柔軟,楊烈稍一用力,便將她抱到床上,讓她躺在自己身旁。
夜,靜寂無聲。兩人,緊緊相擁。
「所有人都只看到你表面風光,卻沒有人知道你背後淒苦。誰都不知道你身上背負多少難言苦楚,誰都不知道你在這苦累孤途上,自己走的有多累……」
緊緊擁抱著他,蜷縮著身體,像只小貓縮在楊烈懷中,柳柔哭著說道。
「你再苦再累,從沒對人說過,把一切都往自己肚裡咽。我看在眼裡,我心疼你,我不想讓你再這樣拚命打拼下去,我不想看你再這樣受苦,我不想讓你……」
柳柔的話未說完,楊烈的唇便已封在她的柔唇上,將她剩下的話堵在心中。
楊烈霸道而蠻橫,不想讓任何人點破他的事情。
男人,再苦再累又能怎樣?
一切事情,只有自己知曉,不願讓任何人看到軟弱的一面,也不屑將這些事情言說出來讓他人同情。
「快睡,這些事情,不用你去多想。一切有我。」
似如呵哄著最心愛的人搖籃輕睡,緩緩拍著柳柔的後背,楊烈輕聲低語。
「你想說的話,你心裡的想法,我都知道,我都記在心裡……」
吻在柳柔額頭,黑暗中,楊烈的眼睛似如星辰般明亮。依偎在他懷中的柳柔看到這雙眼睛,輕輕點了點頭,挪動著身體換了個更加舒適的位置靠在楊烈肩頭胸前。
夜,漸深。
無言的黑暗中,兩人相擁而眠。
無關乎男女**,只有黑暗孤獨時的一種溫暖相擁與陪伴。心靈上的互相依偎,卻勝過肉慾之歡的一時享樂。
真正的感情,總會經歷這些事情。
只有真正經歷的人,方能體會這種感覺。
此時,此刻,楊烈、柳柔兩人靜靜相擁,感受這種心靈上的寧靜滿足。
漸漸,兩人相繼睡去,但卻在睡夢中相擁更緊。兩顆心,也於此夜,逐漸靠攏更緊……
兩人的溫馨小窩外,寂夜瑟冷。
有多少人,苦嚼著夜的孤冷。
有多少人,望影孤憐,想要尋得一絲溫暖。
又有多少人,於這孤冷夜中,淒行無人孤途,為了生活化為孤夜幽靈……
獵捕者組織派往星市的整支隊伍中,只餘高巖一人逃生。慘白的孤月午夜高懸,蒼莽原野上,高巖如野獸般獨行。
午夜孤冷,他恨,他累,但他卻不能停下步伐。
所有人都死於青湖之變,獨自逃生這段時間,他的力量卻在突飛猛進。若是當日有這樣的實力,他能否將身旁諸人救下來?若是當時,勸阻師父離開,那些人是否便不會再殞亡當場……
朝著華爾頓市的方向瘋狂前進,高巖眼中只有徹骨的恨與自責。
他要變強,他要報仇,他要打碎一切讓他痛苦難受的枷鎖。
在他身後,數十里處,一個青衣男子不急不徐,於夜色中漫步而行。
看著前方已然逐漸在望的星星燈火,青衣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人類的城市,終於到了……」
孤月,青衣男子**。
輕語,意未明,殺機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