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心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不為別的,因為顧家還有我的女兒,這件事關係到你們兩個的婚姻,我幫你也是為了幫她。」
顧九月沒有打斷阮若心,只安靜地聽著,阮若心頓了頓,繼而道:「你知道你在d市有一個舅舅嗎?」
「舅舅?」顧九月搖頭,她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她只知道在她母親徐風漣還沒有嫁到顧家的時候,娘家早已經沒有人了,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舅舅的存在。
阮若心抬眸望著她,才緩緩啟唇:「九月,你有一個舅舅,而也是因為他,你父親和你母親的關係才驟然惡化的。」
她微微頓了頓,繼而道:「你五歲那年,發生了太多事情。你知道為什麼你女孩子的身份會被揭穿嗎?就是因為你這個舅舅。你舅舅酒醉糊塗,竟然強姦了顧家的保姆,這個人你也認識,就是李巧眉。」
「當時只有你母親知道這件事,但是那是她唯一的弟弟,所以你母親選擇了護短,瞞著你的父親,甚至暗中要打發了李巧眉離開顧家。李巧眉她也是一個要強的女人,不甘這樣的屈辱,便選擇了割腕自殺,幸好及時被發現了,與此同時也發現,她懷孕了。」
「你母親還是替你舅舅兜著這件事情,直到李巧眉的丈夫范有望從鄉下趕回了城裡,知道這件事後,一定要告你舅舅,這才鬧的人盡皆知。你父親勃然大怒,而此時,你母親為了保全你的舅舅,和李巧眉夫婦簽下了一紙合約。」
顧九月不可思議望著阮若心,她的神色還是淡淡的樣子,語調也放得格外輕緩了些:「合約的內容就是,讓你長大後和她們家兒子成婚,那麼范家的兒子理所當然能夠繼承顧氏一部分的財產。也是因為這紙合約,你的女子身份才被拆穿。」
「所以,你知道李巧眉為什麼照顧你那麼盡心盡力了?那是因為她把你當成她未來的兒媳婦。」阮若心挑眉,再道,「因為這紙合約,李巧眉和范有望答應打掉了腹中的孩子,不再難為你舅舅。但是這件事被你父親知道了。」
「你母親曾說過,那章約定並不能代表什麼,只是權宜之計,但是打掉的孩子也是一個生命,那是你母親欠下的債,你必須還。」
阮若心有些動情,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九月,我問你,范東宇和鄭成愷,只能二選一的話,你選擇誰?」
顧九月被阮若心這樣的問題問得有些發懵,她這才想起眉嬸告訴自己和鄭成愷的婚事的時候是那樣著急,她突然覺得有些可怕,這麼多年,她一直這樣守護自己,是守護,還是看守?
阮若心見其不答話,再緩緩道:「我知道你不願意選擇,你很好奇我為什麼這麼關心,因為顧家的女兒除了你,還有一個是我的女兒,這兩個人是你們顧家早就選定的女婿,作為母親,你覺得我希望我的女兒的婚姻被這樣禁錮嗎?那是你母親造的孽,不該由心月承擔。」
顧九月頓了頓,才啟唇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阮若心低低道:「你要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沒有母親為了自己,而希望自己的女兒過得不幸福。鄭成愷是你父親給你的選擇,范東宇是你母親給你留下的決定,你可能會覺得不公平,但是這對我的孩子來說,更加不公平。」
顧九月不想聽阮若心繼續說下去,她只覺得天旋地轉,她不知道自己這輩子究竟算什麼,從一出生就給她強行塞了結局,那麼她的存在就是替父母還債的嗎?
她恨顧長年,恨他十幾年來對自己的漠不關心,更恨她拋棄自己的母親,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
她恨他給予自己這個殘缺不全的家庭,從小就感受到無止境的家暴,以及在那個利益關係複雜的大家庭中感受到的人情淡漠,爾虞我詐。
可是自己的母親……竟然也是這樣對待自己……出賣自己……由始至終,她竟然沒有被當成一個孩子,而是一顆棋子,甚至是一個可以抵押交換的條件?
還有眉嬸,這個給予自己家庭溫暖的人,她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外人。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顧九月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了軟弱,這聲逼問,根本不足以表現她內心的憤怒和無奈,可是她突然間就想逃離,這不是她的人生,由來都不該是這樣的!
阮若心見其有些激動,這才出言寬慰道:「九月,我們都不該為顧家造的孽買單。」
顧九月並未理會她,只是站起來,拿了包奪門而出,她已經無力再去思考阮若心這番話的真真假假,她不想再聽到半個字,有關這件事的隻言片語,她都不想聽到。
阮若心見其如此,嘴角微微閃過一絲笑意,她知道顧九月是一把利劍,只有利用好了這把利劍,才能夠做到游刃有餘。
她輕輕攪動著咖啡杯,緩緩重複了剛才的話:「我們都不該為顧家造的孽買單。」
顧九月加大了油門,任冷風呼呼吹向自己,才能感覺到自己真實的存在。車子在路上疾馳著,可是她卻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可以在哪裡容身。公司再也不可能成為她的避風港,不能用工作來讓自己變得盲目,而那個家裡,也有自己不願意想見到的人。
她無力地踩下了剎車,在巨大的樹蔭下停著,外面是一大片風景,人來車往,沒有人會注意車上迷惘而頹唐的她。
她終於抑制不住內心的委屈和彷徨,伏在方向盤上,任由眼淚生生落了下來。
許彥之開車從家裡出來,只覺得路邊停的那輛車眼熟,多了幾分注意,再近一些,發現竟然是顧九月,而此刻的她,全然不像是平時冷漠淡然的樣子,無助地趴在車內,獨自哭泣著。
他忙停下車,輕輕敲了敲車門,顧九月這才發現身邊有人,抬頭望去竟是許彥之,一時間又是窘迫又是嬌憨,忙胡亂抹了下臉,緩緩搖開了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