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高手過招
男dj嚼著包子吐不是咽不是,淚流滿面腹誹的時候,身後的鋼琴再次響起。
誰?誰在彈鋼琴?
男dj艱難地在百花叢中轉了個圈,只見一真正英俊瀟灑、高貴冷艷、才華橫溢的男子坐在鋼琴前,十指在琴鍵上靈活地掠過。這……這不是王思那傻弟弟麼?莫非他見自己姐姐一手曲子賺了那麼多花籃,也想彈一曲撈點零花錢。
哎喲喂,孩紙你忒傻忒天真了,你以為老闆們的錢都是拉風刮來的麼?想送花籃就隨便送麼?酒吧裡老闆送花籃,十個花籃有十個陰暗的目的!
你以為……dj還要腹誹,但他突然腹誹不下去了,琴聲越來越急,如迷宮般環繞,他漸漸感覺自己似乎不是置身於舞台上的花籃從中,而是沒有能見度的漫天大霧中,大霧纏繞他、阻塞他、羈絆他、誘惑他、迷亂他……他感覺清晰明朗的世界在逐漸離他而去、他抗爭、掙扎、尋覓……
音樂所掠過的每一個人,與dj同樣陷入相同的主神的迷茫中除了王思王念姐弟倆。
一個在鋼琴前身心合為一體的彈奏,他不知道曲譜從何而來,不知道自己的食指緣何而動,只有洶湧不斷的音符滔滔而過。
一個在舞台下喃喃自語、淚流滿面:「迷茫,迷茫……王念,王念,迷茫……」
這曲子正是當初王思續彈了王念未完成的貝多芬英雄後,親眼目睹一對戀人分手,即興而作的鋼琴奏鳴《迷茫》。
人的一生由無數各問題困擾,從哪來、魂歸何處、為了什麼活著、生長、掙扎、追求、得又如何、不得又如何、為什麼愛、為什麼不愛、為什麼……每個人都是問題兒童、問題少年、問題青年、問題中年、問題老年,然後問題死去,終其一生,都在迷茫中站扎。
鋼琴聲停歇的時候,整個酒吧陷在混沌迷茫無助悲哀之中,這首曲子把人的情緒拉進了消極的井底。
除了王思,她爬上舞台,踢飛礙事的花籃,抱住不知所以然的王念哭泣:「王念,你終於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一切還好……」
王念happy地舉起自己的兩隻手賣萌求表揚:「姐姐,姐姐,我會彈鋼琴啦!我彈得好不好?」
王思還激動地握住他的手:「當然好,你本來就彈得非常好,你最擅長的樂器就是鋼琴,你的鋼琴彈得棒極了?」
王念有些訕訕:「原來我以前就會彈鋼琴啊!」
興奮之後,理智回來,王思充滿不好預感地疑惑:「難道你不是回憶起了從前的事情,所以才彈出了剛才那曲子嗎?」
王念抓抓頭髮:「對了姐,剛才我彈的是什麼曲子?」
王思再次回到焦慮:「你不記得了嗎?」
王念茫然搖搖頭。
「你不記得莫秋蓮來找你,你卻在音樂教室彈鋼琴,彈得就是姐姐剛才彈的那首英雄,後來我和秋蓮找到音樂教室,然後你就跟她走了,然後我用鋼琴彈完你沒有彈完英雄,然後我又彈了這首迷茫,然後……你真的不記得了嗎?」王思緊緊捏著王念的手,似乎自己再用些力氣,他就可以想起從前。
什麼然後又然後,而他的臉上卻是一片的不在乎:「姐,我會彈鋼琴了!」對於她所關注的從前,絲毫沒有興趣,誰知道那是誰的從前,我只記得今生的快樂。
王思不甘心:「唸唸,秋蓮來了。」要戳就揀最柔軟的地方戳,看你想起想不起來。
「呃,姐我會彈鋼琴了,啊,秋蓮是誰?我要吃烤肉。」聽到相戀二十年的女友的名字沒有起絲毫漣漪,全部關注都在會彈鋼琴要求獎勵烤肉上。
王思扶額,若你真的沒有記起過去,這首曲子怎麼會彈出來?他醒來後,她從來沒有彈過吹過甚至哼過這旋律。若你已經記起一切,真是裝的,那你需要多好的演技!
「好,下班後帶你去吃烤肉。」
「耶!」王念高興地跳起來。
姐弟倆自顧自對話,根本不顧整個酒吧八卦而熱烈的目光。
「怎麼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小帥哥表演。」
「酒吧新請來的鋼琴王子?」
「哈,以前做在輪椅裡的那個植物人。」
「不是弱智嗎?」
……
一寒冷的身影穿過整個舞台的花籃坐到鋼琴前,修長的十指嫻熟地落在黑白鍵上,眾人還沒來得及將八卦的序曲說完,再次沉浸在優美而壓抑的鋼琴旋律中。
迷茫壓抑地人生、不甘的掙扎與抗爭、旋律如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河水,伸手想要抓住一抹黃沙,卻不得已消失在地平線中……
王思完全震撼在那流暢的鋼琴技巧中,每個音符的處理一如天成,而且他不單是在重複剛才那曲迷茫,他對旋律進行了變奏處理和修改,曲子經他之手,如同一塊原野中的石頭被雕刻大師雕琢之後,成為一件稀世珍品。
同樣沉浸在旋律之中的王念,在某個音節,臉上有過一閃而逝的迷茫,就如黑暗裡一閃而逝的星星光影,他想去抓住那光影,但光影又如從來不曾存在過。
音符止歇,林水郎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必須盡快個回去記下這曲子,不然他這輩子會沒處去後悔丟掉一顆鋼琴曲中的珍寶,他甚至來不及問問這位弟弟曲子是哪位大師所作,只匆匆瞥了一眼鋼琴旁的姐弟倆人,邊匆匆下台,離開酒吧。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坐在二世祖旁的丁琴臉色刷白,這三首曲子三個人,無論那首那個人,都是自己終其一生不可企及的高度,是大師之間的會晤和撞擊,站在他們腳下,自己也只能是螻蟻,可是他們的琴音有明明讓自己重溫兒時的鋼琴夢,那時候貼在牆上的海報都是舒曼、肖邦、李斯特、查理曼、班得瑞,那個夢從踏入社會的那天徹底變成海的女兒中海上的泡沫,隨風浪飄散。
王思從來都井底之蛙的以為,能夠在聽到一首曲子一遍後便熟練的掌握其旋律演奏出來,當世也不過自己,那些徒有虛名的所謂歌星鋼琴王子以及各種「家」們都未必能做到。
可是林水郎重複的一曲迷茫,將她與生俱來自以為與音樂的身心合一擊得粉碎,這才是大師的深度與風采,他對音樂的駕馭和理解,都遠遠在她之上,她第一次想,很想能夠系統地專業地去學習和求教音樂,可是這位大師會賜教於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