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到六點,酒客人很少,如果沒有客人點單,一般不安排樂隊演奏,音響師放些藍調或者爵士樂襯托安靜的氣氛。所以在這段時間,王思基本沒什麼事,就陪在王念身邊給他講解能夠看到一些東西。摸摸樂器,敲打敲打爵士鼓、彈兩下鋼琴。
聽到鋼琴聲,「嬰兒」很激動,酒還沒客人,王思就坐在鋼琴前,彈了一手兒歌《小白兔乖乖》,邊彈邊唱。嬰兒也跟著咿呀亂哼,王思漸漸發現,他不是在亂哼,他居然能跟著節奏哼,雖然一個字都不會說,但音調很準。這就是天才,失憶前王念就有著迷人的聲線和魔幻的演唱才華,他們的才華還在,只是需要假以時日開發即可。
有客人進了酒,但是進了樓上包房,不管在不在大廳,只要有客人就不能再帶著「孩紙」亂玩樂器。
王思推著王念下了演藝台,為獎勵他這一小時的乖巧,給他一塊蛋糕。這次「嬰兒」已經認識了蛋糕是吃的,啊嗚一口塞進嘴裡,腮幫子被撐起來,鼓鼓的、一動一動,然後嚥了,砸砸嘴,還要。
「乖乖,聽話呆著,過一小時後給你吃。」
「嬰兒」抿起薄唇賣萌大眼睛彎得月亮星星,點頭微笑。
王思笑笑,摸摸他的頭。
倆位丐哥哥扛著箱子從員工通道進來,看到這幅詭異的畫面,光當——光當——倆人肩上的箱子自由落體,摔地上,然後是玻璃碎裂、液體橫流。
「他、他、他、他……」倆人同一個動作指著王念做震驚狀。
「王念昨天晚上醒的,」王思笑的燦爛,連臉上結痂的抓傷都褶皺起來,「可是,他忘記了從前所有的東西,連常識都忘了,腦子空白跟個嬰兒,不過他很聰明,一學就會的。」可是之後,從燦爛又轉為憂鬱,好在結尾處情緒又有回升。
倆乞丐哥哥還沒有從結巴狀恢復過來,笑面虎蘇經理看到摔在地上的兩箱東西,氣急敗壞地跳起來:「扣錢,扣錢,扣錢……」
後面的小助理已經將地上摔碎的兩箱酒的名稱、份量、數量、價格記下小聲對倆人道:「幸好只是國產紅酒,不是洋酒,不然一年都白干。」
對於倆人現在的狀態,錢什麼的重要嗎重要嗎重要嗎?
看到倆哥哥撲簌簌掉渣的石化狀態,「嬰兒」樂得撫掌大笑。
方圓百米,見者再次廁所狂吐中。
倆丐哥哥廁所吐完,出來收拾摔碎的酒。
「太可惜,全摔爛了,留半瓶也好啊!」高雲丐哥哥一邊收拾一邊惋惜,實在忍不住濃郁酒香的誘惑,直接爬地上滋嘍滋嘍喝地上流動的酒。
長青楊丐哥哥怒其不爭,從王思手裡搶過抹布把高雲前面的擦個乾淨。
「嬰兒」再次撫掌大笑,嘔吐嘔吐,吐壞一幫男女。
收拾完殘局,倆丐哥哥被催著去搬運東西。
「嬰兒」舔舔剛才吃點心殘留在嘴唇上的渣子,還要吃,王思要他聽話乖乖一小時,才給下一個。
「哇嗚——」於是乎,一個成年妙齡男青年的哭聲爆破了整個酒。
王思咬咬牙,將點心袋子放進背包,推著王念去了員工後台,邊走邊道:「越哭越沒吃的,乖乖聽話,下個鐘頭給你兩個。」
才醒來一天的「嬰兒」顯然還聽不懂這個高難句子,依然哇啊大哭。哭得那些正在上妝的dj公主紛紛側目。
王思只好推著他走進通道坐在台階上,但點心絕對不能給,不然形成習慣,以他吃貨的胃口,從下午四點到凌晨一點,要吃掉多少點心?那會絕對會撐死的!
這跟真正的嬰兒是一樣的,如果嬰兒一哭,就抱他,只要他想讓抱,就哭,然後哭的越來越多,最後會淪落為只要不抱著他,他就哭。相反,他乖乖聽話的時候抱他,他哭的時候就是不抱他,然後他就會越來越聽話,因為他知道只有不哭才能抱抱。
「嬰兒」哭得憾牆動天花板,整個員工通道裝修簡陋的牆皮嘩嘩往下落。
倆丐哥哥搬運完東西過來做奶爸逗「嬰兒」,扮小狗、學貓叫、猴子跳……各種逗,但最多也只能引來「嬰兒」斜睨一眼,然後是變本加厲的哭號。
半小時哭泣後,倆乞丐開始幫著一起哭求姐姐給「嬰兒」吃的,太可憐的娃了,為一塊點心把牆都哭破了!是不是跟哭長城的孟姜女有一比?
目前的場景由三個成年男子圍在一個妙齡女子周圍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女子卻不為所動。貌似有點詭異,不知情這定然認為內涵撲朔迷離。
王思橫著眉咬牙堅持就是不給,四十四分鐘,「嬰兒」終於出完對不給食物的惡氣,把鼻子上哭出來的鼻涕吹成泡泡,打著哭嗝,停止哭牆。
王思扭扭僵硬的脖子,只差一分鐘就堅持不住了。掏出手帕給「嬰兒」擦掉鼻涕眼淚:「乖乖,不哭才有吃的,哭是沒出息的,男子漢誰哭成這樣,姐姐給倒水,喝完水給點心。」
經過這次深刻的經驗教訓,「嬰兒」即使每個早上被還原認知後,也已然知道哭鼻子沒有吃的。四十四分鐘的哭泣另外一個重要作用是讓王思在「嬰兒」的生物本能中確立了絕對權威——這個女人的話是絕對不可以不聽的,不然哭倒牆都沒用。
回到酒,安置好嬰兒,王思爬上舞台,揉揉腮幫子,開始了晚高峰的吹奏。
服務生送來一個點播單,樂隊長看了看道:「你們誰見丁琴了今晚。」
樂手們一般動作,搖頭。
丁琴是酒的鋼琴女孩,不過近來好像被一位有點背景的客人看上,譜擺的很大,想不來就不來,假也不請,完了就說客人叫出去,蘇經理攝於那客人的威壓,連一句責備的話都不敢說,別說扣工資。
樂隊長只好拿著客人的點歌單去找蘇經理。
很快蘇經理就滿頭大汗的跟著樂隊長過來:「丁琴這小妮子,等那客人膩了她,看我怎麼收拾她,你們樂隊誰還會彈鋼琴?先頂一下。」
樂手們各個搖頭,雖然有的人多少會一點鋼琴,但那畢竟不是自己擅長的樂器。而且誰都知道,點單是邱老闆那包箱裡送來的,邱老闆在那邊招待重要客人,單可能是客人點的,萬一彈得客人不滿意,就等著被摔臉。
蘇經理眼珠一轉,轉到王思:「王思,我記得下午還沒客人那會兒,你帶著弟弟彈鋼琴來著,你去彈。」說著挾持著王思就往台上鋼琴那邊走。
王思忙道:「我只會彈那首兒歌,別的不會。」
蘇經理邊拉王思邊說:「只要會彈兒歌就會彈鋼琴,鋼琴上有曲譜。來酒的客人根本沒幾個真正懂高雅音樂的,只要聽著是調子就行,你大膽彈。」大膽你妹啊大膽,彈砸了,你會大膽摔臉子扣工資大膽。
蘇經理將王思按在鋼琴後的凳子上,掀開鋼琴蓋,還給她翻出曲譜,找到了那首卡農,客人點的卡農。
身後眾樂手們默默向王思投去同情的目光,默哀三秒,妹紙,你為大家做出重大犧牲,我們會記得你的,你在的光榮,去的偉大!
中秋節快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