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玉屏笛
學生們列隊有序地出發，負責教師跟在本班學生旁邊維持隊形和秩序，王思沒有任務，便走到白薇班，隨著他們出發。
白薇看到王思很吃驚：「王思，你也要去啊？」
王思笑笑道：「不，我只跟著你們走一段就回來，我哪能爬山呢？」
她點點頭，眼神中流露著憐憫，王思最厭惡的憐憫。
出了校門往北，大約四里路程，便進入天穹山範圍。王思當然是沒打算走到那裡的。
學生們像剛剛放出籠的小鳥，興奮不已，又跑又跳，王思很快就跟不上白薇班的行進速。正當她打算放棄返回學校時，身後傳來一聲自行車的鈴聲：叮鈴鈴……
她回頭，看到王念一臉燦爛地騎著一輛自行車過來。
「姐，上車，我帶你。」
「呃，不用了，你還是把自行車放回學校，進了天穹山，道路難走，有的地方還要車騎人。」她搖搖頭道。
「沒事兒，等到了天穹山，把自行車放在老鄉家裡，我背你上山。」
他話說完，她差不多懵了五秒鐘才明白他說什麼。開玩笑，背一個人爬天穹山，你以為你是武林高手咋地？簡直找虐！就算你有力氣背，我可沒勇氣被摔死後血肉模糊的身體對著各路記著的閃光燈擺pose。
王思堅持扶著手杖慢慢走，不坐他的自行車，他便不再勉強，騎著車子慢慢跟在她身旁。
學生們的行進速自然要比王思快的多，小學部的班級很快超過她，中學部的趕上來。王思教的年紀的學生從她身邊經過時，驚訝地道：
「王老師，你今年也去爬山啊？」
「老師，爬上的時候我拉你。」
「我背你。」
「我們抬著你上去，嘻嘻……」
他們有時候調皮使壞，其實更多時候是很可愛的。王思笑笑，叮囑他們路上注意安全。他們很快就超過了她。
王思和王念落在了全校師生隊伍的最後。
看著漸行漸遠的隊伍，王思決定返航了。
「王念，你趕快追上學生們，我回去了。」她停下對王念說。
他沒有說話，不等她轉身，自行車調了個頭兒，往回騎，然後道：「你不去，我也不去嘍。」
王思有點著急：「別任性，你是體育老師，今天責任重大，怎麼可以使性子回去？」
他不願跟她多說，僵持在路邊，只要她往回走，他一準兒跟著回去。
王思望望越走越遠的學生隊伍，咬咬牙道：「好，我去，到了山腳下，我上不去的話，你就別再勉強了。」
他立刻一臉孩子般的燦爛，調轉自行車停在她旁邊道：「上車，姐。」
如果再不坐他的自行車，她不可能趕得上學生們的隊伍，她趕不上，他也不會去追趕，她只好扶著他的肩膀，坐在他自行車後架上。
沒過多久，他騎著自行車就快速平穩地趕上學生的隊伍。坐在他身後，一開始她並沒有覺得彆扭，她在心裡已經慢慢接受這個便宜弟弟了，姐姐坐弟弟的自行車，再正常不過，可是看到學生們投來奇怪眼神一張張燦爛的笑臉和老師們那些表面不動聲色眼神明顯詭異時，王思也開始覺得在全校面前，鶴立雞群地坐在王念車上不自在了。
王念班的學生火上澆油：「哥，您騎穩點兒，別摔著王老師了。」
王念笑笑：「瞎操心，我捨得摔著我姐嗎？還是想想怎麼照顧好你自己的馬子！」
切！他們師徒對話竟然如此**裸直白，全班學生哄笑，班主任在旁邊翻白眼。
王思在她身後更加尷尬，自行車的後座猶如針氈，坐不是，不坐不是。前邊的學生不時回頭張望他們，旁邊的學生邊走邊笑瞇瞇的看著他們，後邊的學生更加不用忌諱地笑嘻嘻地望著他們。
她何曾這樣引人注目過？除了把玩手裡那根手杖，沒有任何方式轉移滿身的尷尬。或許一時心軟，答應王念參加秋遊是個大錯。
「姐，吹一曲。」王念背著手把一支笛子遞給王思。
王思將手杖掛在腰間，接過笛子，還是一支製作精美的玉屏笛，小小驚喜。
他一手扶著車把一手從前邊車筐的背包裡摸出一支小盒子來背過手交給王思。
她打開盒子，裡邊有新鮮的笛膜和阿膠。難得他居然如此細心，但是沒有聽過他吹笛子。
她一邊小心的貼笛膜，一邊道：「你還有這麼好的玉屏笛，倒是沒有聽你吹過。」
「我不會吹笛子。」
王思心中不忿，有這麼好的笛子竟然不會吹！而看笛子摩挲的程，顯然不像從未吹過的笛子。
他似乎不回頭都能猜中她的心事，說道：「是我一個戰友送我的，在部隊的時候，他常常吹這只笛子，我復員的時候，他把笛子送給我，可惜寶刀沒有遇上英雄，我根本不會吹，也懶得學吹。送給你。」
這麼珍貴的玉屏笛，一句話就隨便送人了，還是戰友送給他的紀念品，這人……她無法表達自己的感受，接不接受還需要在思考。
笛膜貼好，王思橫起笛子，送到嘴邊，試了試音，真是一把好笛，笛聲清越悅耳悠揚，在玉屏笛中也上品。
笛子是王思最熟悉的樂器，還不會走路，不會說話，她就會吹笛子。
那時候她剛剛學走路，因為右腿天生有疾，被摔得渾身是傷，哇哇大哭，爸爸就做了一隻短笛逗她玩兒，走路沒有學會，卻學會了吹笛子。還不會說一句完整的話，卻能夠吹一曲完成的民間小調。
王思自小吹的笛子，都是爸爸做的，這麼昂貴的玉屏絲笛實是第一次摸在手中。
吹一首什麼曲子呢？
放眼曠野，初陽東昇、滿眼野菊花正香濃，遠處天穹山層林盡染，寒氣來，秋意正濃。
王念在國慶聯歡的那首《秋意濃》浮現在她腦海，莫秋蓮秀美的身姿也在她腦海。
她橫起笛子，吹起那首《秋意濃》。
笛聲破空而出，清越纏綿悠長的旋律迴盪在整個隊伍上空。
少男少女們快樂的嘈雜聲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有笛聲綿長，牽扯著人的思緒心靈。
「秋意濃，離人心上秋意濃，一杯酒，情緒萬種，離別多，葉落的季節離別多……」合著笛聲，王念低吟淺唱，又勾出聽者唱著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