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翰軒已經沒有功夫再為了得不到誰而難過了,自從逃出來了之後,他就開始不停的為了吃飯這件事情折腰。
原來有時候,人也可以是很不值錢的。
他終於知道自己曾經在定遠侯府時死要活要的那點尊嚴半點都不值錢,不僅不值錢,連根草都不值。
已經要入冬了,只鋪著一層薄薄的干稻草的牆角格外的冷,四面都在漏風,他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窗子裡睡著厚厚的稻草堆的乞丐們,艱難的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有朝一日,他這樣一個富貴公子,出身公侯之家的少爺,居然也會羨慕一堆穿的破破爛爛,一不值的乞丐。
可是有什麼辦法,他現在可什麼都不是了。
當初他逃跑的時候,顧承宇其實還是給過他幾百兩銀子的,但是一個人孤身在外,雖然聰明但是到底沒有經驗,他的銀子很快就在客棧裡花了個精光。
花光了之後他想回去找顧承宇再要,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走出了老遠,連回盛京的錢都不夠了。
沒了銀子,他就什麼都不是,這外面的人可不是定遠侯府的那些人,看著他的臉就能給他銀子使,他先是跟著些人去碼頭上扛貨,可是力氣太小了,幹不得那麼粗重的活兒,過了幾天就不能再去了。
沒有一點資本,要做生意也做不成,又不敢露了身份——他可記得顧承宇說過什麼的,千萬要跑的遠遠的,否則被捉到了,命都沒了。
他蜷縮在牆角里,掏出袖子裡的一隻硬饅頭啃起來。
在以前,他真的絕對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可是這一天終究來臨了。
造成這一切災難的人是誰呢?他狠狠地咬了一口饅頭,因為吃的太急被嗆得嗆出了眼淚,順了好久的脖子才把冷饅頭吞完了。閉上眼在牆角開始睡覺。
他睡的很不安穩,周圍總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都是能在破廟裡休息的乞丐們進進出出的聲音,他已經習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踩在了他的腳上。他哎喲一聲跳了起來,就瞧見幾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小混混正叼著跟樹枝盛氣凌人的看著他。
又有來找麻煩的了!陸翰軒面上有些麻木,但是心裡卻很有些恐懼。
是的,有一天他居然會恐懼這種街頭無賴,而且是真的害怕的渾身發抖。
「喂,今天收成不錯吧?給錢啊!」為首的小混混長得最醜,腮邊一點黑痣,上頭還長著幾根黑毛,一說話那痣上的毛就一抖一抖的,看著就讓人想發笑。
可是陸翰軒笑不出來。相反,他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連話都不會說:「大大哥我病了,今天沒」
一聽見這個沒字,那領頭的黑痣小混混臉上的笑立刻就沒了。變臉比翻書還快,立刻伸腿就是一腳把陸翰軒給踹翻了,陰森森的問:「你剛才說什麼?病了?沒錢?」
這些小混混都是附近的地頭蛇,是這村子裡土生土長的人,平日裡不務正業,也不事生產,天天在村裡游手好閒的。專門欺負外鄉人。
別說像是陸翰軒這種什麼都沒有的小乞丐,就算是那些在這村裡落地生根了,分了田的外鄉人,這些小混混們也照樣欺負。
沒辦法,誰讓人家人多,誰讓人家是本地人。裡正跟鄉長自然都護著他們了。
陸翰軒被踹的後腦勺磕在牆上,捂著頭眼裡瞬間出現了恨意跟殺意。
要不是因為自己倒霉了,哪裡能淪落成被這群癟三欺負!
那小混混被他這麼一看居然被看的有些慌,良久才大著膽子又上前拉住他的衣襟把他給揪起來:「他娘的!你敢瞪你老子?!」
雙拳難敵四手,陸翰軒閉上眼睛等待拳頭落到自己身上。可是等了足足半刻鐘也沒等到預期中的疼痛,不由得慢慢睜開眼睛。
有一把刀架在了那個有黑痣的混混脖子上,那混混已經嚇得面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陸翰軒愣愣的順著那刀把往拿著刀的人看去,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是顧承宇!居然是顧承宇!
而且還穿著飛魚服!
陸翰軒又驚又喜,大喊一聲:「五哥!」
顧承宇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嚇得渾身發抖的小混混一眼,揚聲道:「你剛剛說什麼,嗯?」
小混混能感覺到那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冰冷觸感,嚇得都要哭了——他只是想求財,可不想為了幾個銅板兒死了啊!
「大爺,大爺,有話,有話好好兒說」他伸出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把雙手都舉起來,戰戰兢兢的求饒:「大爺,我們也都是混一口飯吃而已」
顧承宇將刀又逼近一分,有些不耐煩的皺起眉頭,道:「道歉。」
小混混還沒反應過來,顧承宇就已經在他的喉嚨上劃出一道血口子,沉聲重複道:「道歉!」
小混混徹底明白了,這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了!娘的,瞧這小子軟塌塌的,從哪裡找來一個這麼強悍的幫手?
小混混斜著眼睛一看,就知道這個穿著官服的人得罪不起,想了想,結結實實的跪在了地上,咕咚咕咚的朝陸翰軒磕頭:「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小人我吧!」
顧承宇又皺著眉頭往後面一掃,似乎是漫步驚醒的掏出一塊白帕子去擦刀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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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回頭道:「你們呢?」
那幫小混混哪裡見過這種場面,早就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都嚇得瑟瑟發抖。
一群欺軟怕硬的混蛋!
陸翰軒抖抖索索的從地上爬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這個欺負了自己近一年的傢伙。
他從流落到這裡的第一天起就被眼前的這群混混欺負的沒有還手之力,往往他賺來的工錢或者是乞討來的錢很快就會被他們搶走。
想起這一年來受到的非人的待遇跟委屈,陸翰軒已經不見了很久的膽子忽然又重新壯起來了。
殺了他們!
他的心裡在這麼喊!殺了他們!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曾經在這裡被一群混混欺負得只能縮在牆角,穿著破衣,看著別人的熱饅頭流口水。
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原來這麼倒霉過。
絕對不能!
他鬼使神差的一把搶過了顧承宇手裡的刀,乾脆利落的砍斷了那臉上有黑痣的小混混的脖子。
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他的臉上脖子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其他的小混混們嚇得屁滾尿流,掙扎著爬起來鬼哭狼嚎的要跑。
顧承宇很快追上去一刀一個,把他們通通結果了。
「要做,就要做的乾脆利落,斬草除根!」他教訓已經有些神智不清的陸翰軒,然後看了看渾身髒兮兮的他一眼,壓下心裡頭的不適,道:「走吧,先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去。」
殺了幾個找事的流氓地痞而已,這種事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事,他隨意找了個人去跟這裡的知縣知會一聲,帶著陸翰軒去找了這裡的客棧。
陸翰軒很久沒有舒舒服服的洗澡了,一個人呆在房間裡居然足足的呆了一個多時辰,顧承宇還以為他淹死在裡面了。
出來之後他就又嚷嚷著餓了,顧承宇揮手叫小二上了菜,陸翰軒就開始狼吞虎嚥起來。
顧承宇出任務的時候也見過很多落魄了的人家,但是卻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比陸翰軒還要落魄的人,瞧他吃東西的吃相,用幾百年沒吃過東西的話來形容他都不對,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
經過這麼將近一年的折磨,陸翰軒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那個陸翰軒了。他的頭髮掉了很多,頭上有一塊原點大的地方完全沒有頭髮,露出光禿禿的頭皮來,讓人瞧著就很不舒服。
因為吃不飽的原因,他的兩頰都凹陷進去,一雙眼珠子使勁兒的往外迸,面黃肌瘦的,整個人就只剩下了一把骨頭,把顧承宇看的一愣一愣的。
要不是他找了這麼久了才肯定這個人一定是陸翰軒,他一定不會相信的,眼前這個完全沒有了貴公子氣息,整個就一街上狼狽邋遢的乞丐就是陸翰軒。
吃完了,陸翰軒意猶未盡的把碗捧起來舔了個乾淨,連一點兒飯粒都沒吃剩下。
顧承宇心裡直犯噁心,強忍著起身就走的衝動,問道:「你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不問還好,一問陸翰軒眼裡就閃過一絲陰霾。
這麼多日子了他也想清楚了,當初自己若是不走的話,呆在顧家,顧成峰也未必真的就敢不顧忌外祖母殺了自己。何況就算敢,顧成峰跟顧滿姐弟倆也只會來暗的,不可能明著殺了自己。
要不是顧承宇,要不是顧承宇跑來通什麼風報什麼信,他就不會跑。
他要是不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人人唾棄,誰見了都忍不住要踩一腳的乞丐!
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他放碗的動作一頓,慢慢的臉色變得很窘迫:「錢用光了,沒有錢又回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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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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