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迷信都已經送出來了,那人也就看了一眼仍舊平靜無波的謝庭,想著劉七八的交代,盡量穩住了聲音:「敝主人的意思是,世子雖說身受皇上寵愛,但是到底根基不穩,不宜親自出面。敝主人也知道世子平日很有幾個至交好友,想必可起不小的作用,聽說那沈喬也是個極聰明的人,倒是可以一用。」
話才說完,謝庭已然雙眼如電一般朝那人看過去,目光炯炯,將那人看的情不自禁的低了頭,竟然也有當日劉通見劉七八的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了。沒料到這個向來在人前以溫吞現人的世子,私底下竟也有這樣鋒芒畢露的一面,倒真是威勢十足,叫人害怕的緊。瞧著倒是像是久居上位的人才有的氣勢。
謝庭盯著他,心中駭然至極。他並沒有料到原來劉七八竟然能量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可怕,沈喬的事情已經很隱秘了,沒想到劉七八竟然也能探聽的到。幸虧現在自己與他是友非敵,不然僅憑著沈喬與沈流年,劉七八便能讓自己死的很快。想到了這一點,他又不由得踟躇起來,他並不能確定劉七八真的可靠。焉知他會不會先靠自己除去鄭家,再調轉槍頭回來對付自己呢?想到這裡,他心念一轉,便冷笑道:「笑話,你既是個下人,如何會知道這密信裡頭的內容?還要調唆我去做那不義之事,我現今不如就先叫人拿了你,等你給你主人休書一封,你主人若是真如你所說真心要幫我,自然不吝再回我一封信說明緣故,你說可是?」
那人這才信了劉七八當日之言,相信眼前這翩翩少年果真是個心機深沉之人,見謝庭果真不說廢話,回首間眨眼那書櫃移動,竟從裡面露出一扇兩尺餘寬的門來。閃身而出幾個全身黑衣之人緩緩朝自己逼近,頓時大急,忙道:「世子不可!我曉得世子的意思,是疑我主人為何將事情全貌告知。罷了。既然世子懷疑,我便與世子交個底如何?」
謝庭抬手止住黑衣人的動作,朝四週一看,常春會意,立即閃身出門查探一番,這才回了房內,沖謝庭點了點頭。謝庭便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忽然笑道:「是了,我竟忘了那劉七八雖被哥嫂虐待,底下卻還有個極親的弟弟。想必你就是劉十五的干叔叔。劉七八的親弟弟,劉二八了?」
劉家原本是再破爛不過的破落戶,取名全憑心情,也沒那麼多講究,因此兄弟姊妹的名字在謝庭等人聽來未免都有些莫名其妙。
劉二八被指名道姓的指認出來。一時竟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確實是劉七八的親弟弟,但是因為劉七八自己當了太監,再不欲自己的親兄弟淪落得跟他自己一般,便將弟弟送入私塾讀書,並且在劉二八考了個舉人之後,便設法在吏部幫他謀了個差事,只在南京吏部當個主管。劉二八也甚少回京。更是從來不參加劉七八的那些事情,只安安穩穩的當他的主管罷了。此刻聽見謝庭道破他的身份,有些遲疑的瞧了謝庭一眼。暗暗感歎謝庭根本不如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簡單。
見劉二八垂著頭沉默不語一臉震驚的模樣,謝庭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微微一笑指著旁邊的椅子請他坐下,笑道:「既然劉總管肯將您派出來指點我。可見是真心要幫我的。我便領了劉總管的這份情了。」
劉二八慌忙還禮不迭,又忙道:「世子神機妙算,小可自愧不如。怪道哥哥之前叫我不必在世子面前裝神弄鬼,直說了便是。可歎我自作聰明,還想著要將哥哥與我自己摘出去了。」
這件事情干係不小。謝庭自然不會等同視之,又想起劉七八向來謹慎小心的個性,當然不信他會派個無名小卒前來。沒想到這一試探倒是試出一條大魚來,現在劉二八的身份明白了,那以後劉七八可就真的沒了後退的餘地,緊緊跟自己綁在一條船上了。有了這份便利,以後做什麼都會方便許多,想到這一點謝庭臉上再次綻出一個笑來:「也不必這麼說,只是我受騙上當慣了,天上莫名掉下這麼大一個餡餅來,自然不敢就敞開懷抱接著。總得將前因後果弄明白了才心安理得啊。」
「哈哈哈哈哈!」劉二八見他這麼說,便笑道:「世子也不必逗小可玩了,世子這樣聰明人物,怎麼不知道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我們那不爭氣的後生十五呢?不管怎麼樣,現在咱們的敵人是一致的。現在不如商量商量到底如何實施如何。」劉七八謹慎小心到了極點,但是劉二八自己卻是個爽利性子,行事從不拖泥帶水的。
顧成峰在屏風後面蹲了許久了,幸好他人小,蹲在後頭遠看也就跟個花盆差不多,劉二八又不敢細看屋中擺設,因此倒是沒有發現他。此刻聽了劉二八這話,便嘿嘿笑了兩聲,從屏風後頭閃身出來。
從屏風後頭鑽出了個小娃娃來,這小娃娃還粉雕玉琢的,穿著甚是華麗好看,劉二八一時愣在了原地,如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二八叔叔不必疑惑,說起來,咱們還是有親的。」顧成峰不管不顧,只當看不見劉二八臉上如同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繼續笑道:「說起來,我也該喚您一聲叔叔。」
劉二八滿臉疑惑的看向謝庭,只覺得迷茫的很,謝庭便從善如流的跟他說明顧成峰的身份:「這位便是已故定遠侯世子之子,首輔大人、兵部尚書之外甥,顧成峰。」
能一家兩父子都做成大官的自古以來罕見,可最罕見的是王家不僅父子俱是大官,王首輔的弟弟也是一方將領,威名赫赫。兵部尚書王庭然與劉七八的淵源劉二八清楚得很,此刻得見恩人之外甥,也不管對方是個小孩子,竟然深深的一揖到底,口稱見過恩人。
顧成峰不耐煩這等禮節,卻仍舊親自將他扶起來,笑道:「不必如此多禮,叫我舅舅知道我受過叔叔的禮,定然會好好教訓我一番的,實在不敢當。現在不如就先商討大事如何??」
劉二八驚駭已極,並不知道為何顧成峰會捲進這件事情之中,一時有些拿不準主意。顧成峰身份不同一般,將他扯進來是不是將王家也給扯進來了?若果真是這樣,難道王首輔竟也插手了這件事不成?他雖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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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沈喬是謝庭的親信,卻不知道沈喬與王首輔的關係,因此極為擔憂,又因為看顧成峰年小,生怕會扯進王家來,害的恩公一家,因此很有些坐立不安。
顧成峰倒是真的沒有想到劉二八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眼裡的情緒便有些複雜,好在他活了兩世,早已不再如同當初那般多愁善感,便斂容嚴肅道:「叔叔不必驚慌,我與世子相熟這事也只世子與我二人知曉而已,並不至於拖累任何人。叔叔曾經與我舅舅打過交道,想必也知道我舅舅的為人,我既然是他的外甥,自然不肯輕易胡來。」
話說到了這裡,劉二八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因為顧成峰的加入,不免對謝庭的事再次上心了幾分,倒是真的有幾分認真出主意的架勢了:「須得先有個人出來捅破這層窗戶紙才可,可究竟讓誰來捅破這一層窗戶紙,再循序漸進的揭露鄭家之事倒是個問題。我這裡有個人,不知道世子以及顧公子以為如何?」
謝庭與顧成峰對視了一眼,便衝他點頭道:「願聞其詳。」
「其他人誰來當這個出頭鳥,怕是都會惹人懷疑。只有一人,若是他來出手,眾人只會認為鄭家的確是罪有應得而已。」劉二八站起身踱步一番,道:「御史秦友德。」
秦友德是個奇葩,他當御史這麼多年來上奏的奏章不多,卻封封要人命,並且言之有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整死過很多有權有勢之人。若是能求的他出手,倒確實比沈喬出面好很多,畢竟能保存實力的時候自然還是保存實力的好。
顧成峰迅速點頭:「那就是他了!」
「說的倒是簡單!」謝庭見劉二八一副發窘的樣子,便點了點顧成峰的額頭,嗔怪的看他一眼,歎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秦友德雖然厲害,卻從來不管閒事,出了名的只掃門前雪。他自己看不慣的要彈劾,他能給自己準備口棺材,但是其餘的人他確是不管的,人家有冤屈死在了他面前他也不管。因此他的官做到這個御史也就做到頭了,竟然二十年都未曾從這御史上移過一次位子。現在咱們要他出手,談何容易?」
劉二八點頭附和,隨即又想起了什麼似地,笑道:「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尊府上的三太太秦氏可不就是那秦友德的親妹妹麼?有這層關係,想必請他動手,也不會太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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