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太或許不是一個好人,嚴格意義上來說,就連她的娘家人,淮安侯府的人也對她頗有微辭。她自己也不是什麼有情有義之人,可是對於自己的孫輩,兒子的兒子,顧老太太向來珍愛有加。
四房這麼多年了,除了丁姨娘生下了個十四是個兒子,其餘的連跟毛都沒有,四老爺到現在也沒有一個嫡子嫡女,顧老太太實在是忍了方氏很久了。
方氏相比較幾個妯娌的家世而言算是寒酸的,她父親不過是一個六品主事,還是南京的工部,什麼邊也挨不著,要油水沒油水,要實權沒實權,真真是寒酸。
本來這門親事顧老太太是很不願意的,因為方氏的父親官小,也因為方氏的嫁妝不多。
可是奈何顧老侯爺一錘定音,再加上四老爺也確實不成器,沒個功名傍身也就算了,其他路上也通通來不得,捐個官做了還總是能出些ど蛾子,其他世家姑娘們也著實看不上他,顧老太太沒辦法,只能答應了。
誰知道貧門小戶出來的姑娘果真眼界先就窄了,都說娶妻娶賢,可是這個方氏一沒有什麼賢德,二來還十分貪財,不論什麼時候都要計較些飯菜多少啦,月例多少啦,丫頭的分例也時常剋扣,讓老太太很是看不上眼。這些也就都算了,畢竟若是能好好的跟四老爺過日子
,那也算是為定遠侯府出了一份力,誰知道這方氏偏偏不是個能過日子的人。
進門這麼多年了,連個蛋也沒下過。不僅沒下過。對待四房唯一的獨苗十四還總是非打即罵,記得十四剛出生時。顧老太太怕方氏心裡不痛快,便主動要把十四放在方氏名下,讓方氏好好照顧著,誰知道方氏一口回絕,嫌惡之意一覽無遺。到了後來。十四七歲的時候,
方氏肚子還是一絲動靜也無,顧老太太為了十四的將來又提過一次,好說歹說,可是方氏就是死咬著不肯。
沒想到如今方氏不僅不肯好好照拂十四,現在乾脆動了除掉十四的念頭,這如何能忍?!顧老太太憤憤的盯著方氏,下定決心非要把這個女人給趕出侯府。無論如何也要。
王氏正欲說話,方氏卻忽然跳將起來撲向王氏,拉住王氏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起來:「二嫂!二嫂救救我!二嫂救救我啊!」
似乎求王氏就有用似地,王氏微怔——方氏從來都不尊重這個二嫂,甚至連表面功夫都不屑於做的,此刻倒是第一次這樣真心實意的叫自己二嫂。
顧老太太見她抱著王氏不撒手,心中更是憤怒至極——這樣的舉動。難道是以為求了王氏就有用?這個侯府難道還是王氏當家了不成?!
她板著臉瞧著方氏,心中滿是憤怒與諷刺,除此之外竟一點恩情也沒有了。這麼多年來。方氏是這幾個妯娌裡邊最差勁的,要什麼沒什麼,現在以四老爺的條件,去找個與方氏差不多條件的女孩兒再做個續絃完全不是問題。
思及此處,顧老太太冷哼了一聲:「老二媳婦兒,你也不必管這事兒。你也管不來。快準備馬車包袱,將你四太太送往南京去。」
王氏本來就沒有想攙和四房的事,如今見顧老太太發了話,自然順其自然的便下了台階,藉機甩開方氏的手,回頭吩咐月桐:「快去叫林成家的準備車馬,再去知會一聲發子,叫他派幾個合適的人,一路護送四太太回南京。」
這一回,可就再也別想回來了,方氏立即明白過來這回顧老太太絕對不是跟自己開開玩笑這麼簡單,立刻不撒潑了,眼淚也不流了,衝上去跪在顧老太太面前,拉著顧老太太的衣擺,嚎啕大哭:「老太太!老太太,您不能這麼對我!」
范氏向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見狀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當沒看見,心裡卻籌謀起顧清的婚事來。顧清如今年紀實在不小了,卻因為六皇子的那回事到現在還無人問津,偏偏六皇子那邊又毫無動靜。其實想想就能明白的,也是,人家可是六皇子呢,再說賢妃的眼光何等的高,怎麼可能看得上身為一個五品主簿的顧博軒的女兒?
既然六皇子那裡已經沒有什麼機會了,顧清的年紀也年年見長,范氏當然不可能沒有準備。可是只要一想起來庶出的顧鑫那四丫頭也能混上盧家的嫡長媳的身份,范氏心裡還是免不了一頓酸楚,酸楚過後心內就是憤恨。
三太太與范氏卻又不同,她出了名的是知禮懂事的,也真的是幾個妯娌裡除了王氏最省事的,此刻便微微的點頭,絞著身上的衣裳——她是想勸的,張口卻又想到十四如今躺在床上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又不知道究竟是勸好還是不勸好了。畢竟若是真的勸住了,到時候方氏再次對十四下手,十四出了事,焉知顧老太太跟四老爺會不會把這筆帳算在自己身上。
五太太柳氏早年也是出了名的掐尖要強的,要是往常碰見這事,她早擼起袖子衝上去附和顧老太太,討老太太歡心了。可是因為汝寧伯老夫人的勸誡,也因為這幾年來一直忙著張羅顧承棟的事,她倒是去了幾分心思,見幾位嫂子都不說話,也就不做這個出頭鳥了。
這麼幾個媳婦兒,竟沒有一個站出來幫方氏說話的,方氏冷眼瞧著,心內灰了幾分,眨了眨眼睛,恨得不行:「嫂嫂們,五弟妹,你們竟真的狠心到這個地步!好歹當了這麼多年妯娌,你們真的要看著我死嗎?!」
方氏的下場就是被休棄,她本來就已經犯了無後一出,如今再加上妒忌這一出,更是坐實了兩個錯處,別提侯府勢大,就算是個普通人家,有了這兩條,休妻也是天經地義的。
眾人正亂著,四太太房裡的青萍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老太太,各位太太,四老爺回來了,如今正往這裡來呢!」
原來顧老太太已經將十四帶來德安居躺著了,此刻正昏睡著,已經遞了名帖再去找別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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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來瞧。四房就這唯一一個血脈,老太太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十四出事。
正說著,四老爺已經掀簾子進來,一進門就眼裡冒火,瞧著方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又見方氏扯得顧老太太眼冒金星,當下便怒從心頭起,上前幾步一把扯住了方氏的頭髮往後扯。將方氏扯得哇哇大叫也不肯罷手,指著她大罵:「你這個賤人!平素裡我忍著你,你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現在竟然敢把手腳動到阿志頭上!」
方氏尖叫了一聲,見顧四老爺滿臉都是鄙夷與厭棄,又餘光瞟見了丁姨娘在一旁低聲啜泣,頓時也冒出火氣來,沖了幾步撞向顧四老爺,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哭哭啼啼的叫罵:「你這個沒良心的,黑了良心的你的!汗邪了你了,我哪裡做的不好了?你左一個右一個的往家裡帶妾侍,我說過什麼了?你愛妾個個兒都珍貴,明裡暗裡的踩著我你也不管!到了如今了,越發的得了性兒了,一股腦兒的都想害死我,都想著我沒兒子,要踩在我頭上來!你們做夢呢!」
顧四老爺被她這一撞撞的都暈了,後退了好幾步,瞧著方氏那披頭散髮的樣子又是一陣氣惱,眼看著在各位弟媳面前出了醜,再想起方氏既不會下蛋,也沒有跟王氏那樣能耐的娘家,更沒有柳氏貌美,李氏知心溫柔,積壓了幾年的憤怒便一股腦兒的都釋放出來,當下大怒,一腳把方氏踹了個底朝天,冷笑道:「反了反了!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當人媳婦兒的混賬老婆!誰給你的膽子跟丈夫動手?!今日我不休了你,我就不姓顧!」
丁姨娘一邊小聲啜泣,一邊一臉委屈的朝四老爺靠過去,低聲道:「求太太饒了我們娘兒倆罷!這日子,這日子到了如今,真的是沒法兒過了!」姿態放的極低,又夠楚楚可憐,瞧著便讓人心生憐惜。
王氏雖說看不得方氏的囂張跋扈跟小氣貪財,但是對妾室也沒什麼好感。何況這丁氏看著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一臉的狐媚像,經過了劉六娘與馬姨娘,王氏對這樣裝可憐的女子都有了警惕心,又因為想起一團混亂的侯府內院,當下也顧不得其他了,回頭朝顧老太太道:「老太太,現在要緊的是志哥兒的身體,其他的事不妨先放一放罷。」
顧老太太不依,她現在看著方氏是哪裡都不順眼,何況如今見了方氏當場頂撞丈夫,又朝著丈夫動手,更是覺得忍耐力到了極限,沒法兒再忍下去。
見狀,王氏便道:「既然如此,便讓丁姨娘先回去如何?她在這兒也只是徒添煩惱罷了,何苦惹得四老爺更不快活?」
顧老太太討厭方氏是真的,但是對著丁姨娘自然也沒什麼好感,立即明白了王氏的意思,點頭道:「就讓她回去罷!誰讓她跟著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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