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一個人徹悟的程度,恰等於他所受傷痛的程度。
而顧滿如今顯然已經全然徹悟,徹悟到恨不得邱家一夜間家破人亡。
開了春,日子步入四月份,岸邊的柳葉漸漸的垂得長了,枝條伸展開來,開始星星點點的浸入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盛京今年的春天來的格外的早,天氣也格外的如人意,街頭巷尾到處都飛揚著飄絮。
顧滿除了斗篷,換上了素色的衣裙,立在關雎閣裡,看著人來來往往的進進出出。
是顧煙使人來搬她的東西,如今別院已經徹底收拾好了,之前還未收拾好的東西,如今全都要搬走。
來搬東西,正主兒可不能不出現,顧承宇帶著顧煙先去了老太太房裡請安,如今在清江院陪著王氏說話。
顧滿立了一會兒,轉頭往王氏的清江院去——其實關雎閣也並沒什麼特殊的,當初顧博齊拼了命似地要跟王氏較勁,非得把這間院子取名叫做關雎閣,用來顯示顧煙與自己這個住在明月樓裡的嫡女地位相當之意。
可是如今又怎麼樣呢?她仍舊安安穩穩的住在明月樓裡,顧煙卻已經搬出了這個關雎閣。
中午的太陽有些刺眼,抱玉將傘打開,撐在顧滿頭上,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出聲道:「姑娘,太太說過幾日就要將這間院子給拾掇出來,給然姑娘住呢。」
陸玉然?
顧滿回頭最後往關雎閣那牌匾望了一眼,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顧博齊這個當哥哥的死了,她那煩人的姑姑顧筠又有力氣重新鬧騰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如今已經換了局勢,若是她腦子還是清楚的。大概不會來招惹王氏。
剛進清江院的門,就見蒙雨帶著幾個小丫頭正往外頭來,顧滿迎面見了。便笑著頷首:「蒙雨姐姐這是往哪裡去?」
蒙雨就有些無奈的一笑,道:「那邊的人不夠使。五爺求來了太太這兒,太太才剛挑了幾個小丫頭,讓我就去跟李管事交割呢。」
顧滿聞言微微點頭,眼睛往她身後一掃,見是幾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頭,生的都白白淨淨,便也不再多說。笑道:「那你快去,我便不耽誤你了。」
蒙雨點頭自去,正要邁步,外頭清音卻風風火火的撞進來。險些將蒙雨撞的摔在地上,蒙雨嚇了一跳,便笑罵道:「你這小蹄子!風風火火的做什麼呢,也不仔細著些,九姑娘可就在我後頭呢。你若是不小心撞上了可怎麼好?」
清音額頭已經出了一頭細汗,聞言頗有些不好意思,忙忙的給顧滿請了安,就道:「對不住啦我的姑奶奶,我這也是有急事有與太太說」
她說話間已經伸手撥了好幾次頭髮。蒙雨本也不是存心要計較,自然不會再揪著不放,便點頭道:「既是如此,你自去忙你的罷!裡頭五爺與十一姑娘在呢!」
清音的脾氣在王氏的婢女裡算是暴躁的,聞言便撇了撇嘴,眉間一股子煩意,卻礙著顧滿在旁,偏又不敢抱怨。
顧滿瞧著好笑,便道:「清音姐姐這是打哪兒來?怎麼弄得這一身的汗?」
清音一邊引著顧滿往屋裡頭走,一邊道:「才從舅爺那裡回來。」
王庭然?顧滿腳步一頓,偏頭想了想,才猜想大概是大理寺的審判結果出來了。
進了屋子,便見王氏倚在棠梨木榻的大引枕上,左右兩旁下首分別設了四把椅子,一色都鋪著大紅色的錦褥,顧承宇坐在右手第一把椅子上,顧煙便坐在左手旁第一把椅子上。
見了顧滿進來,顧煙便笑吟吟的立起身來,待顧滿與王氏請完了安,又跟顧承宇見過了禮,這才欠身喚她:「九姐。」
自己出去立門戶了果然就是不一樣,這通身的氣派顧滿往她身上一掃,便見她雖穿的顏色素淡,但是衣領上卻別出心裁的繡了紫羅蘭纏枝花,衣領上的領扣也是嬌艷欲滴的梅花領扣,衣料雖素,卻是啞光的錦緞,被光一照便光彩流轉,當真美不可言。
以往在侯府時,顧煙可沒這麼張揚,這是生怕別人以為她過的不好,所以才這樣炫耀嗎?
各自見了禮,顧煙便不著痕跡的挪到了左手第二張椅子上——雖說已經分了家,但是族裡的排行,家裡的排行還是顧滿在前,禮不可廢,沒有妹妹坐在姐姐上首的道理。
顧滿往顧煙身上只瞥了一眼,顧煙卻借端茶之際也往顧滿身上溜了一圈。
雖然說是在孝中,但是女孩兒們都是愛美的,自然不可能真的一絲顏色也無,顧滿上身的淺白色褙子,下身是蔚藍色百褶裙,還圍著蘭色印花披帛。更顯得顧滿面若芙蓉,身姿輕盈——當真做到了既合規矩,又別出心裁。
王氏並沒注意二人間的暗潮洶湧,只是點名問清音:「如何說了?」
清音便上前回話:「判決昨兒下午便出來了,判了秋後處斬!」
眾人自然明白這是在說誰,自然是在說殺了顧博齊的邱世安的下場。
大理寺審了這近兩個月了,總算出了個結果。
秋後處斬倒也在預想之中,王氏愣怔了一會兒,半響才歎了口氣,揮手道:「知道了,老太太那邊可使人去告訴了?」
清音點頭:「五老爺已經親自去了。」
顧博齊生前可未必想到,他的死還能帶來這麼大的好處。
上一世的邱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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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永遠是端著一副學究的臉,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件件都戳人心窩子。顧滿至今依舊沒法兒忘記他嫌惡的眼神,和看著落魄的王家族人時那不可一世囂張至極的嘴臉。
可見這世上因果報應一事果然是真有的。
當初他把顧滿的自尊與生命踐踏在泥裡,如今自己卻也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顧承宇皺了皺眉,似乎是有話要問,思索了一會兒,終究是重新又坐回椅子裡,擰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王氏見了,便偏頭問他:「宇哥兒這是嫌判的輕了?」
顧承宇總覺得這事兒沒有想像中的簡單,他知道邱世安是個什麼人,一般來說,像邱世安這種這樣重視前程跟名利的人,除非他是腦子壞了,不然萬萬沒有可能去殺朝廷命官——還是有爵位在身的官員的道理,這無異於自尋死路。
當初因為顧博齊的死來的太突然,接下來又有王庭然從中作梗,顧承宇急於脫離顧家這個漩渦,才並沒有功夫想的那麼多。
到如今清靜了下來,他才覺得一切事情都顯得太過巧合了。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的事,除非是人為的。
那個歌姬也說了,之前顧博齊對她是千依百順,從來不曾懷疑過她與邱世安之間有什麼關係,卻偏偏在那一日發現了。
又偏偏是在那一日,顧博齊非要去找邱世安算賬。
又偏偏邱世安還當真是在食神居喝酒尋歡。
邱世安也當真吃了豹子膽,居然敢將顧博齊給推下樓。
那地方還那樣顯眼,似乎邱世安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謀殺了顧博齊似地,非得挑個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殺人。
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巧合的都有些不太像巧合。
如今見王氏這麼問,顧承宇搖了搖頭,大有深意的往顧滿在座的方向掃了一眼,道:「不好說,兒子總覺得這事兒有些奇怪。」
王氏正想接著問下去,便見蒙雨掀了簾子進來,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她便丟了顧承宇的事,問她:「這是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蒙雨是王氏跟前最得力的人,聞言便迅速鎮定了神色,輕聲回稟道:「太太,外頭邱家太太來了,嚷嚷著要見您呢」
大周朝雖然實行連坐,但是憑顧博齊的死,還不足以株連邱家其他人,因此邱家眾人如今都仍舊好好兒的。
顧煙率先冷笑了一聲:「她還敢來咱們這裡?!難不成是見案子判下來了,來找咱們家鬧事的不成?!」
她還真是猜對了,這個費氏可真不是一般的人,她居然帶著丫頭奴僕,一溜煙兒的整整齊齊的跪在侯府大門前,口口聲聲請侯府饒了她丈夫一命。
沒見過不要臉成這樣的人!
這可是命案,是今上親口著大理寺審理的案件,邱家居然還有臉來鬧?王氏噌的一下站起來,怒氣沖沖的道:「她這算是什麼道理?!難不成還是咱們冤枉了他們不成?!她既是有膽子,就讓她去大理寺鬧!拉起咱們家做什麼?!」
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覺得世上的人都是欠他們的,邱家無疑就是這種人。
顧承宇怒氣上頭,一掀衣袍站起身來,道:「欺人太甚!」
殺了侯府的人,還跑來侯府喊冤,這在世上大概也是獨一家了。
顧承宇雖覺得這事情有蹊蹺,但是邱世安與顧博齊的死脫不了關係卻是千真萬確的,如今他的嫁人還敢上門來吆喝,他哪裡嚥得下這口氣?便怒道:「李管事是死了嗎?!府裡沒人了,就讓她來這麼鬧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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