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倚靠在龍榻上,他經歷了一場火災,此刻雖然平復了許多,但是被煙嗆著了,身上還是沒什麼力氣。
一旁服侍的內侍見他眼皮抬了抬,忙迎上去問道:「萬歲爺可是要喝水?」
皇帝點了點頭,立刻就有宮女倒了茶上來,跪著服侍皇帝喝了,才躬身退到一旁去。
靜默了片刻,皇帝睜開眼皮問道:「什麼時辰了?」
內侍抬眼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西洋鐘,道:「回皇上,已經酉時了。」
一眨眼又歇了一天了,皇帝覺得自己有了些力氣,喘著粗氣咳嗽了幾聲坐起來,抬頭往外邊看去,問他:「崔安,景行那個呆子還跟著他六叔在抄書?」
六皇子向來是皇帝最喜歡的皇子,崔安服侍了皇帝近三十年了,自是明白這一點,於是點了點頭,道:「昨兒衝進火海裡,好容易活著出來了,誰知世子爺今日就又活蹦亂跳的跑去抄書了。」
皇帝嘴角微翹,這個呆子這是像極了他那個一點兒也不像閨閣女子的母親。
人家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他那個母親卻不一樣,卻偏偏是個極愛讀書的才女。
只是可惜了皇帝想起來,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些。
景行這個孩子啊,怕是恨死了他那個老子了。
皇帝又咳嗽了幾聲,吩咐崔安:「你帶人去看看他是不是還在藏經閣,在的話把他給叫過來,當真以為他自己是鐵打的?該叫御醫好好診治一番的!」
昨日雖然焦急萬分的衝進去尋皇上了,但是等知道皇帝已經被救出來之後,雖然跟著去
謝景行雖然在外人看來很是不受待見,其實在皇帝這裡卻一向是當眼珠子來愛護的,別人或許還看不出來。但是崔安這個老人精早就知道了,因此一點兒也不意外,笑瞇瞇的應了是,前去藏經閣將埋頭抄書的謝景行給撈了出來。
謝庭長得越發的俊逸了,都說男孩子比較像母親,皇帝看了一眼謝庭,深以為然,陳氏當年真可謂是國色天香,那是連當年的太后見了面都要讚不絕口的人物,謝庭如今隨了她。長相上明顯要壓他那個弟弟謝遠一頭。
若他是趙王,怕也不敢日夜對著這個酷似陳氏的孩子。
謝庭垂眉斂目站的老遠,皇帝皺了皺眉。故意板著臉道:「離得那麼遠做什麼?朕還會吃了你不成?」
謝庭走近了些,在離皇帝龍榻大約三尺的地方停住了,仍舊垂著頭不說話。
真是可憐的孩子,小時候也奶聲奶氣的叫自己皇爺爺的,皇帝心中有些傷感。又讓他靠近了些,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髮。
一眨眼已經長這麼大了,這麼多年了,他來請安的時候都是垂眉斂目的,每次又都跟個啞巴似地一句話也不說,皇帝都快要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
可是這個孩子到底隨了他娘。雖然自己冷落了他這麼久,雖然自己刻意的疏遠他,他卻還是有副絕好的心腸。
昨日他本來在藏經閣抄書完了要回去的。聽說自己被困在御書房之後卻想也不想的就來了,還聽說知道自己一個人被困在御書房的時候不管不顧的就跟著另一個救駕的人衝了進去。
御書房可被燒光了啊,就算是御馬監跟錦衣衛的人合力滅火,那火勢卻借助風勢燒的更旺了,當時連錦衣衛的人都不敢再進去了。這小子卻敢不管不顧的衝進去。
「怎麼,又打算跟朕充啞巴?」皇帝萬分感慨。喚道:「景行。」
皇帝居然還記得自己的表字,謝庭有些意外,抬頭看了皇帝一眼,卻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瞧著自己,眼裡都是歡喜與親密。
謝庭有些愣怔,他確實不習慣皇帝這麼突如其來的關切。
昨日之所以會失控的跑去救駕,那只是因為,皇帝若是現在就死了,以後就再也不會有人給自己的外祖翻案了,中間是不是有別的心思,謝庭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這麼些年都被冷落過來了,也曾經在左順門差一點點就被趙王殺了,也沒人來救過他,他已經不信任皇家的任何一個人了。
包括是最近經常對自己示好的謝陵。
見謝庭眼裡雖然有了光彩,卻還是愣愣的不說話,皇帝只當他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心中對他的憐愛更深。
謝庭能跟著六皇子讀書,中間也是皇帝命令的,讓六皇子多多帶挈著他,省的他越來越孤僻。
六皇子卻並沒有告訴過謝庭這一點,六皇子大概覺得這也沒什麼好說。
於是謝庭也並不知道,其實這麼些年,自己在藏經閣讀了哪些書、喜歡什麼御膳房就會送來,其實是有原因的。
皇帝見他不說話,卻並沒有露出什麼不耐煩的表情來,反而噗哧一聲笑出聲來:「怎麼今日真跟個啞巴似地?以前皇爺爺還是會叫的。」
皇帝喜歡與子孫親近,因此孫子大多叫他皇爺爺,謝庭自然也不例外。
謝庭方才只是一時對皇帝突如其來的親密很是不適應,如今反應過來了,自然也就極順理成章的喊了皇帝一聲:「皇爺爺。」
雖然只有三個字,卻還是把皇帝高興的不行,笑著應了,又問他最近讀的什麼書之類,又皺眉道:「我雖說要你六叔帶你抄書,卻並沒讓你這樣晚了還呆在那裡,沒日沒夜的抄,眼睛也得抄壞了!」
皇宮裡新進來一批前朝古書,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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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極珍貴的典籍,翰林院的人說要拿去重新編修,皇帝為了將這些古籍完整的保存下來,加上六皇子最近總是沒個正形,便讓六皇子與謝庭一起,將這批古籍都抄錄下來。
這些事都是翰林院的人該干的,六皇子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抄?他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真到了藏經閣,就進裡間的稍間去睡覺,將抄書的事情都扔給謝庭。
謝庭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皇帝倚在龍榻上瞧了他一會兒,道:「傳太醫給瞧瞧,昨晚也被煙嗆了那麼一日,又不是鐵打的,為何苦撐著?聽說你今日還出宮去了?」
平日若是抄書晚了,謝庭大多時間都是住在六皇子宮裡的。
謝庭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抬頭道:「跟歐陽侍郎的公子歐陽燦、定國大將軍的孫子魏瑾然一起,在食神居吃了頓飯。」
這個笨小子交代的倒是清清楚楚,若是你不阻止他,他保準會連吃了多少菜,分別是哪一道,用了幾兩銀子都一一報上來的。
大概是因為趙王已經管他管的實在是太死了!
想到以前他連出趟門都要被人左右監視,事無鉅細都會被趙王給記錄下來呈上來報給自己,皇帝瞭然的點頭,又未免覺得有些心酸。
其實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
當年陳家出事的時候,謝庭不過才三歲!就是陳氏歿了的那年,他也不過才滿四歲。
這樣小的孩子哪裡能知道什麼!
見謝庭拘謹,皇帝歎了一聲,無奈的讓他回去了,卻叮囑一定要派人跟著,這才靠在榻上,對著崔安歎道:「好好一個孩子!老四真是豬油蒙了心!」
皇帝罵自己的兒子那是應該的,崔安這個太監卻並不敢插嘴,只笑了一聲,道:「奴婢瞧著世子爺是個好的,您瞧他雖然不說話,但是這禮數一應俱全呀!可見是個聰明的。」
皇帝點了點頭,又問道:「昨日救駕有功的那個,是哪家的孩子?」
能進錦衣衛當差的,大多都是朝中的勳貴後人,這個想必也是,只是面生,沒瞧見過。
崔安早把人的底細打探的清清楚楚了,聞言不慌不忙的回稟:「回稟萬歲爺,這位公子是跟在林同知身邊的,聽說才來錦衣衛沒兩天呢,名喚作顧承宇,是定遠侯世子的庶長子,聽說在今年的武舉比試裡極出眾的,一眼就被林同知看中了,還在等三月後的策論。」
哦?定遠侯顧鎮遠家的孩子?
皇帝瞇了瞇眼,有些意外。
定遠侯家的孩子向來都是不出眾的,世子顧博齊聽說別的不行,吃喝玩樂倒是一絕,當年王伯雍這個老傢伙的女兒跟了他可是吃了不少苦頭,大兒子是個庶子,雖然現在在自己面前當差,卻也是本分老實,三兒子倒是還好,在武選司那個地方做的甚是如魚得水,四兒子卻乾脆連個差事也混不到,五兒子也只是在工部當了個五品的員外郎。
顧博齊的兒子,也能養的這般好?
不過林任遠這個人辦事也挺靠譜,這個人向來剛愎自用,聽不得別人比自己好,若是他真的也能看中這個顧承宇,那就說明這個傢伙一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頓了頓,皇帝似乎想到什麼,隨口問了一句:「這個顧承宇多大年紀?」
崔安顯然是將人給打探的清清楚楚了,聞言就立馬回道:「回萬歲爺,已經十五了。」
才十七歲?那不是比當年的歐陽宣還要年輕麼?
歐陽宣如今也不過才二十四歲!入錦衣衛的時候也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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