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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五 爭執 文 / 秦兮

    日子進入春天,侯府處處錦繡花開,但除了三房的三老爺跟三太太一如往常,其他院子裡的主子們脾氣都變得不怎麼好,下人們多有抱怨。

    綠荷剛傳了飯進了院子門,就見一眾小丫頭們靜悄悄的躲在穿廊後頭逗雀兒玩,她皺了皺眉頭,就罵她們:「小蹄子們好大膽!現在什麼時候,也不進去伺候?」

    一個膽大的,平日跟她玩的好些的丫頭就壯著膽子回她:「我們倒是想伺候,也得讓進門呀!」

    綠荷聽說,就不再言語的掀簾子進了門。

    最近不知道為了什麼,老爺太太吵的越發的厲害了。

    想必也是因為這個,下人們才會連房門也不敢進。

    案桌上擺著新鮮採摘的桃花,還嬌艷欲滴的沾著露水,房裡的百蝶穿花屏風後邊微微露出個人影來。

    她拐過屏風近前,就看見紅梅悄悄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開口。

    還沒等她們二人說說話,裡間就傳來辟里啪啦的摔東西的聲音。

    紅梅有些無奈的朝她聳了聳肩,示意二人又開始吵架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聽見顧筠尖利的哭叫聲傳來。

    「你有志氣,你有志氣自己陞官啊!別讓我一個婦道人家厚著臉皮起求我娘家人!」她的聲音剛落,就又傳來瓷瓶碎落的聲音。

    陸墨之又羞又惱,白靜的面皮上浮現出尷尬的紅暈來,吼她:「你道我願意在這裡住!我好歹也是個朝廷命官,難道連自己都養活不成?」

    顧筠穿著大紅的絲綢中衣,一頭青絲披散著,看起來頗有些雜亂,她聽了陸墨之的這句話,不覺得更加生氣。暴躁的道:「那你滾啊!現在就收拾東西滾!我倒要看看你能滾到什麼地方去!養活你自己?」

    陸墨之不耐煩聽她說話,伸手推開她就要往外走。

    顧筠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她禁不住有些生氣的拿右手尖利的指甲狠狠的往他手上劃了一道,怒道:「讓你抓我!讓你抓我!」

    顧筠最近這些日子脾氣變得越發的不好,以前再生氣,她也不曾對陸墨之擺過臉色,更不要說像現在這樣跟潑婦似地跟陸墨之鬧。

    綠荷有些苦惱的看了一眼紅梅,想到待會兒還要進去收拾殘局就覺得有些怵得慌。

    陸墨之被她的指甲抓了一道,忍痛放了手就發現手背上的皮肉已經被她的指甲都掀了起來,正往外淌血。

    他又是氣又是恨。心中的怨氣也騰的一下湧上心頭,他伸出手,啪的一聲將顧筠打的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顧筠一下子被站穩。碰倒後面的屏風,屏風排山倒海一般的倒下去,裡邊的炕桌、擺設就嘩啦啦的往下倒,整個房間一片狼藉。

    回過神來的顧筠尖叫一聲就朝著他撲了上去,死拉著他不讓他走。一邊還手腳並用的踢他撓他。

    綠荷跟紅梅對視一眼,有些驚慌的想要去救場,就聽見外邊傳來陸玉然清脆的問話聲:「你們怎麼都在外邊站著?裡面不用伺候嗎?」

    她們趕緊去掀簾子,就發現陸翰軒跟陸玉然並排立在門口審視那些小丫頭。

    掀開簾子,裡間的聲音就清晰的傳出去,陸玉然的面上一白。咬著唇歎了一口氣。

    又這樣吵鬧不休!

    她想起昨晚顧老太太有些埋怨顧筠最近的脾氣越發的暴躁,就覺得頭疼。

    陸翰軒跟著進去,就推開門喊他們:「父親!母親!」

    見了兒子。陸墨之自覺臉上有些掛不住,就一臉慍色的咳嗽了一聲,沉著臉點點頭。

    顧筠還只穿著單衣,陸翰軒不著痕跡的轉過頭去。

    陸玉然忙往衣架裡取了外袍替她披上,就輕言細語的問她:「大清早的。母親這又是做什麼?難道咱們真的不過日子了不成?」

    顧筠平生除了丈夫,最關愛的就是這兩個兒女。聽見這問話,就忍不住捂著臉嚎啕大哭。

    她何嘗想用這樣的潑婦行徑去對待丈夫?

    可是最近一段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橫豎陸墨之都有辦法挑自己身上的毛病。

    不夠溫柔啦啦,不知道跟王氏打好關係啦,到處樹敵啦,二哥什麼忙也幫不上啦反正橫豎連自己姓顧好像都有錯處似地。

    她一次兩次還能勉強忍著,到後來索性想冷著他,誰知道越是這樣,陸墨之就更加的數落個不停。

    何況她不小心還聽見他的貼身小廝說他最近經常跟著人往花樓去混。

    花樓是什麼地方?他去也就罷了,去了回來還要挑自己的毛病,她也不是什麼好欺負的,哪裡能處處都忍著?

    一來二去的,二人的關係就越發的不好。

    今早才起,本來好端端的,說好今日帶著陸翰軒去拜訪國子監的祭酒,誰知陸墨之也要抱怨,說是若是有王首輔的幫忙,根本就不必還要這樣厚臉皮的上趕著去求人家。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因為王氏即將生產,王伯雍又擢升首輔,侯府上上下下的風向都變了,現在誰人敢去說王氏一句不是?

    連顧老太太都少挑她的不是。

    她心中不平,就多說了幾句,誰知陸墨之也不知道哪裡學來的粗俗舉止,居然敢朝自己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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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哪裡能忍?

    她抽抽噎噎的抱怨個不停,陸墨之覺得在兒女面前丟盡了臉面,就大怒著朝她吼:「住口!」

    沒料到他突然生氣,眾人都嚇了一跳。

    陸玉然眼裡也禁不住含了淚。

    若不是因為得罪了那個該死的太監,若不是御馬監勢大,她父親又何至於要靠著侯府謀官職,母親又何至於因為不能討好昔日宿敵而受丈夫埋怨?

    她想著,就覺得自己命苦。

    還是陸翰軒最冷淡,他近乎冷漠的看了一眼她們,就沉聲道:「還嫌不夠丟人麼?」

    他平日裡沉默寡言的,冷不丁的這樣陰鷙的爆發,連陸墨之也有些驚訝的住了口。

    陸翰軒有些煩躁的正了正冠帶,就不耐煩的道:「我不去見那個國子監祭酒了!既然不愛貼著求人,何不乾脆搬離了這裡?難道沒了侯府,咱們就不過日子了?」

    見他這樣暴躁,顧筠的眼淚也止了,忙下榻執了他的手,慌忙勸道:「怎麼能不見?這可關乎著你的前程啊!」

    她頓了頓,就盯著他問:「難道小時候教你的都忘了嗎?雖然你那二舅媽討厭,但她父親畢竟是當朝首輔呀!何況,自小你外祖母就來信說過,長大以後就把九丫頭許給你的!」

    九丫頭,顧滿。

    想起她,陸翰軒就握拳把手指捏的咯咯作響。

    他沉下臉來,冷笑道:「她有什麼了不起的?難道除了她,我就娶不了別人了?總有一天,我要她知道,什麼叫做狗眼看人低!」

    「你這孩子!你犯什麼傻?」顧筠忍不住戳他一指頭,質問道:「誰讓你非只娶她一個了?娶了她,不喜歡擱著也就罷了。都說夫為妻天,難道生米煮成熟飯了,她還能跳出天去不成?到那時,你喜歡誰娶不得?!」

    陸翰軒有些固執的撇開頭,道:「不必多說!今日我絕不去見那個國子監祭酒!」

    陸墨之有些煩躁,就罵顧筠:「現在滿意了?」

    陸玉然覺得頭疼又心煩。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溫柔大方的母親變得這樣歇斯底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儒又風度翩翩的父親,變得這樣的世故。

    她想起顧老太太,還是覺得她讓人安心一點。

    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她瞥了一眼陸翰軒,就拉他:「哥哥!你說的是什麼話?父母親這樣委曲求全不顧臉面都是為了誰?這次還是求了二舅舅,你才有機會見孔大人,若是錯過了,豈不是辜負了父母親的一片好心嗎?」

    陸翰軒生來就是長子,生來就是顧筠跟陸墨之的希望跟命,作為女孩子的自己自然是比不上的,陸玉然暗暗下定決心要趕緊為自己謀一個好出路。

    這裡一片亂著,顧老太太那裡也沒好到哪兒去。

    一大清早的,范氏就帶著哥嫂上門求情,說顧清生了重病,要把她接回來修養。

    當初對外就是說顧清得了重病的,現在又拿這個當由頭把她接回來?顧老太太不甘不願的低頭去啜茶杯裡的茶,也不答話。

    笑話!

    那樣狠毒的丫頭,自己以往待她不好麼?

    她居然能為了對付王氏就縱火,若是那火來不及撲滅呢?那自己豈不是白白的被害死了?

    她想著,就又有些埋怨王氏,誰都能得罪,真不是讓人省心的。

    范氏的嫂子江氏笑意盈盈,勸道:「都是一家人,小四縱然有做錯的地方,到底也是個孩子。且這丫頭還是一心向著您的,這孩子現在呀,瘦成了皮包骨頭,我們看著心裡都不落忍」她話鋒一轉,就接著道:「何況這丫頭也大了,到了該說親的年紀,難道真要讓她白白耽誤一輩子不成?老太太是大度人,就請網開一面罷?」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那丫頭到底是個狠心的,誰知道回來會不會繼續惹禍?

    再說前些日子老侯爺寫信回來把老二大罵了一通,字裡行間都是在責怪他沒有好生對待王氏,行事舉止太過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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