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恆透過茶杯氤氳的薄霧,望著林玉珍一步一步款款走進屋來,剛剛她與太子妃的談話,他已全部得知。他竟不知她心中明徹到如此地步,將他看得那樣透徹。
此刻再見她,竟有些覺得陌生。待她坐到不遠的漆木雕花椅中,柳依又替她遞了茶後,開口問:「你是誰?」
見她因他的話而停下抿茶的動作,生生將他望著,亦不說話。半晌,噗哧一笑,嬌叱道:「是不是事情太多,忙暈了頭?既已不認識我,何以坐在此?」轉頭竟吩咐柳依送客。
靜看她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吩咐完柳依又端了茶,微微的抿了一口在嘴裡。微蹙著眉頭瞧著他,眼底有笑意漫上眉梢,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你過來不會就準備這樣一直看著我?」雖然被他這樣看著,不會給她造成什麼行動困擾,卻讓她混身不自在,那眼神帶著審視味道,似想將她看個透徹。
劉恆收回審視的眼眸,瞧她被他看得混身不自在的不停轉動茶杯,也感覺自己太過燥動,笑了笑緩解氣氛,揚起的眼梢瞄了眼柳依後,回道:「自然不全是。婉秋被母妃仗責了十板。」
林玉珍停了手中動作,抬眼去看向劉恆,疑惑道:「婉秋被仗責與我何干?」話罷,心中卻涼了半截。婉秋被仗責很有可能與她說給自己的秘密說關,而彼時,屋內只有三人。
「母妃說是,婉秋能毫髮無傷回去,肯定是做了什麼背叛她的事兒,所以尋了個由頭,打了她一頓。」
劉恆的話,得了林玉珍輕輕一笑。這個理由未免也太過於強求,難不成她是想讓婉秋被抬回去或者乾脆是一具屍首遞回去?這樣被仗責也不過是做給她林玉珍看的罷了,不過又不是痛在她身上,關她何事?
「宮中最近也忒無趣了些,不曉得是不是秋日到來的緣故,竟有些覺得院中平白冷清了許多。待會兒,你再去幫我調兩名宮婢過來,也讓我院中熱鬧熱鬧些。」林玉珍若有似無的看了柳依一眼,對著劉恆說道。
劉恆點頭同意後,才笑著說道:「早些日子,我說多調幾個宮女在你身邊伺候,你不願意,現在覺得有必要了。」
柳依的額上浸出點點冷汗,早些時候,二皇子妃說過她只信任蕪琴與她,不需要太多人在身邊礙手礙腳。現下二皇子妃又如是說,是她不再信任她了嗎?還是對她也起疑心了?
這此這般,在柳依心懷忐忑中,林玉珍又與劉恆胡拉了許久的話,突然劉恆問林玉珍:「珍兒,我曉得你在宮中呆得憋悶。想不想透透氣?」
林玉珍看向劉恆,見他眼中閃爍點點星光,微帶些許得意的瞧著她,似乎就等她點頭同意後,馬上能變出驚喜。但瞧此時日頭西落,暮色漸近,火紅的晚霞越演越赤,正從天邊漸次行來,給大地鍍上一層赤金薄光。
就連屋內,也隨著霞光一點一點的暗下去。然,劉恆的眼中,光芒卻越來越亮,如若不是瞧見天邊的太陽只剩月牙般掙扎著還未隱去,林玉珍幾乎以為劉恆的眼中,此刻正倒影著正冉冉升起的晨陽。
抿了抿唇,挑起眉梢,略作停頓的疑惑道:「透氣?」
劉恆臉上自得神色更甚,見挑起了林玉珍的好奇心,又賣起關子來,不急不徐的端起茶杯,佯做無奈的歎口氣,眼睛卻透過氤氳的水霧偷偷的打量林玉珍。
林玉珍眼角蘊著笑,似笑非笑的瞧著劉恆,任他耍寶賣乖。
等了半晌也等不著她先行開口,劉恆無趣的擱下茶杯,斂了眼色控訴:「你就不能好好的配合一次,讓我佔一次便宜?」
搖搖頭,林玉珍拒絕:「有些人會得了便宜會賣乖,所以」點點頭,肯定道:「對於這種人,我就不需要配合。」
劉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住,聽她話中意思,好像那有些人是說的他?為了證明明她請中那有些人並不包括他,訕訕開口道:「現下宮中事務不多,過兩日我們出宮遊玩幾日,可好?」
果然,劉恆說話算話,兩日內將手中事情將將處理完,今天就帶了林玉珍出了宮來。
眼前四面環山,遠處有一汪溪水蜿蜒而下,經過眼前,又流向不知名的遠方。高山綠水,風輕日麗,確是個賞風賞景的好地方。
延溪而上,不遠處有顆碩大粗壯的桂花樹,花開滿樹冠,濃郁馥香,隨風而來,浸人心脾,點點桂花覆於溪水面上,隨波,一路遠遊。正前面一座山上楓葉正紅,偶或能見著林間有小亭可供歇腳,旁的山上種的大多是長青樹,季節雖步入中秋,綠意卻不減分毫。
腳下踏著漸漸枯萎的春草,漸或有一兩顆柳樹,樹長隨著微風輕舞,如美人玉碧招展。遠處有三五匹馬兒恣意幽閒的漫步奔跑。不用想,待得來年春風復甦,這裡該是一片何等光景,如若等到夏日,各色野花齊放,入眼繽紛,又是何等賞目。
尋了溪邊一塊石頭坐下,雙手輕輕攬住雙腿,閉上眼,聞得風中桂花的香和著流水叮咚,微風由不知名的地方徐徐吹來,輕撫面頰,偶或一兩聲馬兒的啼鳴,嘴角不自覺微微上翹,揚成一幅笑模樣。
睜眼仰躺在石頭上,碧藍如洗的天空悠悠飄著幾朵閒閒的白雲,一切美好的恍如夢中。偏頭瞧向劉恆,或許是他對這裡已經熟悉得如自家後院,並沒有她如此曠達感受,臉上一派平靜,未見絲毫的動容激動。
見她看著他,劉恆不禁輕輕一笑,再次邀功:「怎麼樣,還滿意嗎?」
點點頭,啟口作答:「不止是滿意,還有喜歡。我已經迷上這兒的景色,如果能在此居住一生,我亦願意。」
劉恆哈哈大笑幾聲掩蓋過去,指著遠處的桂花樹,「那樹下有張石桌,我們不若去那歇息。」
林玉珍再次閉上眼睛,如此好的風景,自然是要像這樣躺著,好好享受以天為房,地為床,白雲伴日,輕風隨香,待得日落西山將馬騎,追日逐月數星星。
金秋的陽光已經斂去夏日的酷熱,暖暖一層鍍在身上,直讓人犯懶,就在林玉珍將睡未睡的當頭,蕪琴湊過來:「小姐,地上寒氣重,您不得睡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