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後。
這匯聚了許許多對匠人的小鎮一如往常。對於三天前的夜晚,那場大戰幾乎無人不知。然而這又如何?
死掉的不過是小鎮中那最不起眼的一位匠人罷了。
甚至更多的人都不知道那位小老頭的名字叫做什麼。無親無故,沒有生意上的來往,這樣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吧。不值得傷心,也不用在意,起初的驚奇在過三天的時間之後……那變成一片焦土的土地就再也沒有人關注。這件事情就像是投入了湖中的小石塊一般,濺起漣漪之後,只等漣漪消失,便再也沒辦法證明它曾經存在過了。
小鎮的冷漠塔納早已感受到了,這十六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遭受著這種壓迫。
它像是一道枷鎖,將他困在了這裡。他本嚮往著自由,但也心甘情願的陪伴自己的師傅一直生活下去。
而如今,這樣的羈絆也已經蕩然無存了。
那討債的人期間也上門過一次,興許是覺得這裡再無油水可撈。那傢伙拿走了幾件婚紗與義肢,就算是將塔納的債務給一筆勾銷。
可憐的是,塔納甚至根本沒錢將自己的師傅給安然下葬。
檢查師傅遺體的時候,還在他的胸口出找出了一封被血染紅了的信封。裡面的內容和離開這裡去地底湖之前,都斯老頭對塔納說的那些話沒什麼區別。
但這已經足夠讓這位少年再一次痛哭流涕。
已經與塔納簽訂了契約的柯露爾一直陪在了他的身邊,這位姬神小姐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塔納。她只是抿著嘴,陪著塔納,看著他遭受著最初的八卦,後來的討債,以及最後的冷漠。
和最開始一樣,沒有人再關注這家工坊。
柯露爾在這三天裡,看著這位少年憤怒、哀傷、痛苦、麻木、冷漠,直到看見他師傅的那封信。這個年輕的小伙子才再一次打起了精神。
她明白此刻支撐著塔納的是怎樣的一種力量。
因為她曾經也是被這力量給支撐著走過了很長一段痛苦的時光。不同的是,那時的她沒有任何人陪伴。而現在的塔納卻有她相伴。
她終究沒辦法說出分道揚鑣的話,因為已經定下了契約,而她也對這個少年放心不下。
最重要的是,他追尋的仇人中,也有著她必須殺死的存在。
到了清晨了。
柯露爾和塔納站在了工坊前。
晨曦的陽光一如往常的升起,打進這個工坊裡面。蜂蜜色的陽光鋪在了地面,顯得平靜而溫和。
似乎一切都沒有變過。
只是在店舖的門檻上,少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而僅是如此,就已經有了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柯露爾沒有說話,而她身邊的塔納也沉默不言。清早的鳥鳴無憂無路的清脆鳴唱,似乎工坊外那被毀得不成樣子的土地對它們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唯一的影響,恐怕是那曾經兩人一起種過的田地毀於一旦。而它們再也找不到可口的零嘴了吧。
為什麼會這樣呢?
彷彿有人這麼問著。
但是沒人回答。
塔納昨晚就已經幫柯露爾修好了埃蘭迪爾,而今早已經準備好了一切的行囊。
背後背著巨大的鐵錘,髒兮兮的挎包也在身體的一側。
他閉上眼睛,握成拳頭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臟上,感受著那一陣陣的跳動。彷彿在做最後的默哀。
他為自己的師傅清洗好了身體,將傷口縫合,一絲不苟。
穿著洗的發白的衣服,如今這位老人的屍體,就放在他平時的臥室中。
良久,他抬起頭,眼眸中的光亮似乎沉穩了許多。他已經決定好了自己今後要做的一切,也彷彿在一瞬間就成熟了許多。說到底,他也是見過了生死的人。
「柯露爾,我們走吧。」
少年的聲音輕輕響起,於是姬神小姐搖晃著那一頭靚麗的紫發。平靜的轉過了身體。
她跟在少年的身後,躍動自己沉重的步伐。
從天的火焰從他們身後燃起。
工坊被大火吞噬,木樑燃燒時發出的『辟啪』聲不斷的響起。
紅紅的光芒與陽光做著抗爭,工坊燃燒著自己最後的生命,發出陣陣的傷感的聲音。
塔納背負著燃燒著烈火的工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著。
猩紅的磷粉不斷從他的身後飄來,像是工坊的骨灰。
那位他最重要的人也安詳的躺在了這最好的棺木之中,化作了著一顆顆磷粉,不斷的飛舞。
他的髮絲被風吹動,於是點點猩紅也從他的臉頰邊劃過了。
塔納看著那不斷飄飛的猩紅,被微風帶動,飄飛著朝著天空而去。
迎著朝陽,在藍天之下,消失不見。
而少年與姬神,背對著那燃起火焰的工坊。
緩步而行,踏上了復仇的旅程。
本卷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