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桶般粗壯的雷光從天際墜落,朝著這位身體上還冒著青煙的老頭子劈下。
這一擊,他已經是下了死手。
轟然落下的雷光速度極快,眼看著就要落在了都斯老頭的身上。
這時,一把鐵錘突然從霍恩斯的身後飛出,在半空中刷出了一道弧線。鐵錘在空中打著旋飛向遠處,接著那粗壯的雷光竟然在空中硬生生的偏離了原來軌道,一把擊中了那飛遠的鐵錘。
一瞬間,宛如天地失色,那鐵錘包裹著層層電光掉落在地面。泥土被炸開的雷擊給掀起,在地面炸出一個近十米深的坑洞。泥土焦黑,從坑洞中不住的冒出一陣陣煙塵。碎土塊不停的拋飛,接著灑落地面。
雷擊未中,然而愛麗兒卻又再一次出手。她僅僅只是輕輕揮出一道風刃,銳利的風壓穿過空間打在老人的身上。那一剎那,鮮血便噴湧出來。而那瘦小的乾癟身體更是被這一擊打得倒飛出去,在地面滾了好幾圈才停住。
「師傅!」
一個少年的聲音從他們的身後響起。
聽見這一聲,霍恩斯眉頭一挑,嘴角就抿起一絲絲笑容。
「引雷?」他饒有興致的說了一句。
接著從他的身邊竄過兩個人影,從鐵錘飛出的一瞬間起,他就已經察覺到了身後的來者。但他並未在意,這個人是他的師弟,那麼剩下的那個,無疑就是自己小師弟的護衛了吧。
他有些好奇,於是便不再出手。然而他也能看出來,自己的老師被愛麗兒的風刃擊中,肯定是活不成了。他有些遺憾,不過心裡更多的卻是輕鬆。
沒了老師,這個世界上能束縛他的人就又少了一個。對他而言,這正是邁向自由的最佳途徑。
塔納直衝沖的奔到自己師傅的跟前,接著將他從地上扶起。
看著胸口那到長長的傷口,他駭得肝膽俱裂,甚至來不及想更多的事情。
「你別動,別動。」他哆哆嗦嗦的開始翻找著自己的挎包:「我有止血劑和繃帶,你一定要堅持住!你一定會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他不停的念叨著,手頭的動作並不慢。
繃帶被他拿出,接著開始按住那長長的傷口。止血劑幾乎是剛剛塗上傷口,就被湧出的血液給沖掉,他用力按住那留著血液的傷口。
繃帶的紗布被血液打濕,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止住血液。
塔納用力的咬著牙,使勁的按住那道傷口。而血液淌在地面,將其染成一片血紅,漸漸匯聚成一片紅色的水窪。
「咳、咳咳……」都斯咳嗽了幾聲,伸手拍了拍自己這個徒弟的肩膀:「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趕時間。」他眼中濕潤,看著自己懷中的老人:「我就是想快點給柯露爾修好短劍。」
「唉,果然麼,愛情這東西呀……」他雖然面色蒼白,身體也虛弱無比,還是給自己這個徒弟打趣著:「可惜我等不到抱孩子的時候了。」
「師傅……」
他咳嗽幾聲,接著顫巍巍的伸手:「既然來了,那就免不了要戰鬥了。」
這個老人有些遺憾的說著:「只是你的師兄太厲害,真是有些為難你們了。如果可能的話,那就逃吧。」
「……不行。」
他不知道那個年輕人為何會是自己的師兄,但是他絕對不要從這裡逃開。
「那麼就戰鬥好了。雖然可能會死,但這才是一往無前的匠人。」老人並未勸說,而是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聽好了,他的手中是雷霆之錘,三神器之一。世界上僅存的人類能使用的姬神裝備,能操控電離子與磁力。」
塔納咬著牙,眼中的淚珠不停的往下落。
他不是第一次看見死亡,前世在穿越之前,他更是見到了數十人慘死的樣子。
但那和現在比起來卻完全不同。
老人像是在給自己的徒弟做著最後的功課,如同以往一樣、和他交談著,告訴他一些辛密,和他說著各種魔物的弱點。討論著如何戰鬥。
塔納只能點著腦袋,聽著自己的師傅對他的教導。
雷霆不斷的在天空中咆哮,彷彿想要讓大地都為之顫抖。
風聲呼嘯,滾滾風流不停的吹動這位老人的花白的髮絲,塔納伸手擦了擦對方滿是皺紋的、漆黑的臉,一邊不停的應著聲。
老人對那咆哮著的雷霆宛如未聞,說完了霍恩斯過往的一些缺陷。他又向自己的徒弟說著那位叫**麗兒的姬神,關於她的戰鬥要點。
零零碎碎、氣息也越來越微弱。不過這個老人的眼中卻是越來越明亮,他像是回憶起了自己過往的時候,那戰鬥的時候、和某人一起討論著戰鬥要點的時候。
感覺自己像是終於做了一回稱職的師傅。
風與雷不斷的激盪,空氣中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烈。滾滾雷聲不斷的炸響,然而雨水卻遲遲未能落下。
塔納抿著嘴,細細的看著自己的老師。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唯一的親人了,又怎麼能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他甚至不知道師傅遇襲的原因,但心中的燃起的怒火與悲哀早已將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給沖刷得乾乾淨淨。
握住這個老人的左手,老人並未沒有再說眼前的戰鬥。
他微微揚起腦袋,看向那金色的閃光,迎著滾滾的雷霆。
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更大了,他似乎變得年輕了十幾歲一般,高聲說著。
「我想起了往日的榮耀。工坊的五色旌旗高高飄揚在無邊的大地上,匠人們背著鐵錘在蠻荒中不斷的前行。龍與鳳凰的烈焰指引著通途,無上的烈火鑄造著匠人的信念。我們在蠻荒中前行,尋找著奇跡與自由。我們遵守著秩序,因此奇跡與自由也眷顧匠人。我們終將用手中的鐵錘鑄造出屬於自己的信念。」
他又輕聲歎息:「而如今,那些手持鐵錘的匠人們,又有幾人記得先祖的榮光?」
「塔納……」
「……師傅。」
老人輕輕的撫摸著自己這個徒弟的臉頰:「不用悲傷,也不要被仇恨蒙蔽理智。即便終有一天你會為我復仇,但也不要忘記自己身為匠人的信念。」
「是,師傅。」塔納咬著牙,幾乎是從鼻腔中哼出這三個字。
「……這樣就好。你要永遠記住,匠人代表著自由與秩序。也不要忘記,自己手中的鐵錘鑄造著信念與奇跡。」
他的聲音微弱了下去:「塔納……去戰鬥吧。我很看好你。」
如此一句。
雷聲轟然炸響,雷光照亮了這位老人的面孔。
但那瞳孔已經黯淡了下去,蒼老乾癟的手掌也從塔納的臉頰上滑落。
塔納呼吸一滯,世界彷彿為之停頓。
埋下頭顱,淚光不停的滴落。
接著,這位少年抬起頭顱,輕輕放下自己師傅的軀體。他站起身,一把抹乾淨臉上的淚水。
狂風呼嘯,令人畏懼的天雷在不斷的轟然鳴響。
漆黑的夜色中,少年眼中似乎亮起了火紅。
抽出背後那巨大的鐵錘。
轉過身,他的鐵錘直至前方,眼中灼燒著滾滾烈焰。他未言一語,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柯露爾的視線也灼灼的瞪著霍恩斯旁邊的那位姬神。
與塔納一樣,她眼中也在灼燒著熊熊火焰。
「柯露爾。」
「塔納。」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彼此眼中的烈焰。
接著,兩人轉回腦袋,高聲叫道:「戰鬥吧!」
於是雷聲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