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當真是驚詫萬分，老爺子竟然說他欠自己的，真是難以想像，現今這個世上，還有誰能讓張鐵援說出這樣的話。
「爺……爺爺，這樣的話我可受不起啊！」林濤不但不驚喜，反倒是苦笑不已。
眼前這位年過古稀的政治巨人竟然說欠自己的，這是多大的壓力？別人難以想像，林濤卻要開始重新考慮對張家的定位，如果真以此而認為張鐵援確實欠自己的，那就有點居功自傲了，回頭肯定會死得很慘。
「你小子，不要胡思亂想了。」張鐵援回到自己的椅子坐下，手指輕輕在桌子上敲著。「不要有壓力，也不要有別的想法，我張鐵援欠你的，一定會還你！」
「爺爺，咱們是一家人，真的不必如此！」老爺子越這麼說，林濤心裡越是沒底。
張鐵援突然長長一歎，說道：「知道我為什麼說自己欠你的嗎？」見林濤搖頭，他解釋道，「你知道這關節炎困擾了我多久？這種慢性病現代醫術很難去跟，中醫效果倒是很好，可醫生不會讓我隨便嘗試。我已經很久沒睡一個好覺了，經常是半夜難受得翻來覆去，你知道睡眠不佳，對身體造成的傷害有多大？」
林濤點點頭，這點醫學常識自己還是有的。
「醫生說了，如果我在這麼下去，是會減壽的！」張鐵援的眼神陡然一凝，「你知道的，我是這個家的頂樑柱，潮聲上位還需要時間，我能多活一年，就能為他多爭取一點機會！」
「我懂！」
關於這一點，郭戰曾經跟林濤詳細聊過，以老爺子的影響力，還有若干親手提拔起來的省部級門徒，在政壇極有影響力，可以這麼說，他公開表示支持誰，那麼誰就有可能成為政治局常委的有力競爭者，甚至連現任的七位常委都要給足他面子。
「我不知道你用的什麼方法，或許只是讓我暫時得以緩解，或者是幫我去了根，但這對我的意義，不是你能夠想像到的！」張鐵援忽然有些激動，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平靜下來，輕聲說道，「你能想像一下，我再活十年跟再活二十年的區別嗎？」老爺子目光深邃，滿含寓意。
林濤身軀一震，豁然開朗，老爺子要是能活到90歲，可以這麼說，連張洋都會受益良多，對張家的第三代極有好處。
如果僅是對張家第三代有好處，林濤也不會有這般反應，關鍵是要考慮到他跟張家的關係，那可是干親，張老爺子又欠了一個巨大人情，如果還能再活二十年，林濤豈不是也會同樣受益嗎？
「懂了？」
看到他的反應，張鐵援倍感欣慰，對於這個乾孫子的靈敏反應，他一直都覺得要是能夠換成是親孫子就好了，也能夠放心讓他去折騰了。
「懂了！」
林濤這回是真懂了，沒想到只是處於好心的治療，卻結下了這樣的善緣。更不用說之前的事情本來就讓張家對他多少有些愧疚，這之後肯定會對他更加照顧。
「爺爺……」林濤深吸一口氣，「我知道現在說這樣的話可能有些做作，不過我還是要說！在幫你治療的時候，我想到的只是希望能讓你不再這麼痛苦，而不是想要借此得利！」頓了頓，又補充道，「還有，這種方法也是我最近才琢磨出來，在嘗試過幾次效果還算不錯的情況下，才敢用在您身上！」
林濤知道自己的解釋有些多餘，可這話必須要說明，現在的結果是好事一件，但絕對不能讓張鐵援認為自己是蓄謀已久，有這種能力不早使用出來，專門等到現在就是為了邀功。
自己不是那樣的人，更不會做那樣的事！
張鐵援微笑道：「我當然知道！別看我跟你接觸的不多，可對你的人品還是相當有信心，這麼多年了，我要是連這點眼光都沒有，可真是愧對曾經的『總理』頭銜了！」
林濤鬆了口氣，只要老爺子不認為自己有投機的想法就可以。
「我個人感覺應該差不多了，不過為了保險，過完年再給您治療一次，能去根最好，不然就當作保健也是好事。」
張鐵援心情舒暢，自己已經很久沒這麼放鬆過了。
有很多事他都不能對家人說，比如自己看起來還算不錯的身體，其實已經是有些要支撐不住了。尤其是最近兩年，關節炎越來越嚴重，睡眠也越來越差。
不睡覺就等於自殺，老爺子明顯感覺到身體快要支撐不住了，卻不想林濤在這時候送給自己一個大禮，不激動、不興奮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可饒是這樣，眼中還是能夠透出欣喜之意。
沒人願意死，哪怕是老爺子早就看透了生死，可為了這個家，也不能有丁點兒問題，哪怕是打藥支撐，也要活下去，只要一天不斷氣，就沒人敢動張家。
「林濤，你很好！」張鐵援用力點著頭。
林濤笑了，老爺子當初見自己的時候，也下了這麼一句評語，這次的語氣似乎是更加肯定了。
「上次的事情……」
「爺爺，我能理解！」林濤打斷他的話，在這麼好的時候，說上次那件事，實在是有些掃興。
「上次那件事是經過我同意的！」張鐵援堅持要談，林濤也沒辦法。「也許你在心裡會有疑問，自己對張家做了那麼多，我為什麼不管你！」
「有一點！」林濤也表現的很坦白，要說沒怨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不管你，是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如果在事情發生之前，我肯定會出手，可既然已經成了事實，秋後算賬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只是你們年輕人之間的紛爭，老頭子紛紛出面，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
張鐵援竟然願意跟他分享自己當時的想法，這對林濤來說可是又驚又喜，畢竟老爺子鬥爭經驗豐富，由小見大，細心學習，肯定會有所收穫。
「實話實說，龍虎門不足為患，可龍虎門的關係網，確實是很讓人忌憚！」張鐵援沉聲道，「當年我就有過想要徹底取締龍虎門的想法，卻遭到了軍方幾位大佬的強烈反對，如果不是老果幫我說了幾句話，恐怕我連一屆總理都當不完。」
「這麼嚴重？」這種秘聞，林濤根本沒有機會聽說，於此也瞭解了龍虎門的強大。
「我國的政策是黨指揮槍，可有這麼一個組織，能夠深深影響軍隊，這是犯忌諱的。不過當時由於老孫當初也受到龍虎門的照顧，在那十年風波裡免於批鬥，也算是投桃報李，才任由龍虎門發展下去。」
「這樣好嗎？」林濤滿心疑問。
「當然不好，所以這一屆班子在這件事上立場完全統一，只是軍方那邊不好辦，只能慢慢商議了。」
「這……這不是反天了嗎？」林濤有點蒙圈。
「倒也不至於那麼誇張，龍虎門確實對軍隊有影響力，可也只是一些食古不化的大佬，現在所剩無幾了，再有幾年，估計會越來越少。沒了這些靠山，自然就沒人會力挺龍虎門，在高壓政策下，自然也就不會存在了。」張鐵援對此倒是不太擔心。
「那你跟果老爺子關係很好？」林濤對此也是很疑惑，既然兩人關係好，可為什麼果志堅會提點自己小心呢？
「老果是在埋怨我！」張鐵援苦笑道，「就是因為保住我，他失去了軍委副主席的位置，外面人都說他是高風亮節，可他也是個正常人，這是軍人一輩子為之奮鬥的最高位置，更是一個軍人成就的最大夢想，可惜都是因為我啊！」老爺子長歎一聲，滿是唏噓。
林濤點點頭，這麼說就能理解了。
「這些話不要隨便跟人說，就連潮聲他們都不是很清楚！」張鐵援叮囑道。
「爺爺放心，我肯定不對外說！」林濤保證道。
「老咯，一說這些往事，心裡就有些堵。」張鐵援擺擺手，「算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將來準備怎麼做？」
「沒什麼太好的計劃，從商，這方面還有些人脈，倒是能比較容易獲得成功。」
張鐵援搖頭道：「從商很簡單，可想要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商人卻很困難！你記住，錢就是木塔，風吹雨打，時間一久終究會被腐蝕、倒塌。權力則是巨石壘砌的金字塔，能夠屹立千年而不倒！」
「爺爺，您的意思是讓我從政？」林濤攤著手，「我的性格其實並不適合這走這條路，很容易給乾爸惹上麻煩。」
「我的意思是說，讓你多結交官員，要用感情，而不是錢！」張鐵援耐心地教育道，「對於官員來說，尤其是高官，很難跟人掏心掏肺，可每個人都會有幾個交心的朋友。你只要成為其中之一就可以了，這個要求有點高，但只要你做到了，必定是受益無窮！」
「至於我說的不要跟官用錢，也是為了讓你自己保持清白，一旦跟錢扯上關係，那就意味著權錢交易，性質就變了！」張鐵援輕輕敲著桌子，似乎是在提醒他後面是重點，「你要讓官員發自內心的感謝、感激你，願意主動為你做些事情！而這種關係的建立需要契機，至於是你運氣好能夠碰上，還是主動設計這種機會都無所謂，重要的是機會一旦出現就緊緊抓住！」
林濤都聽傻了，老爺子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是很正面的形象，可今天這些話，徹底顛覆了他的印象。
「怎麼，是不是覺得很驚訝？」張鐵援淡然一笑，完全不在乎他怎麼看自己。「你只需要記得，腹黑也要看時間地點和對象，並且腹黑也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至於怎麼樣在這個範圍之內將腹黑學應用到極致，那是你需要慢慢摸索的，我沒辦法交給你！」
老爺子走到林濤面前，乾瘦的手掌用力在他肩膀上狠狠拍著。
「想要成就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就要學會創建屬於自己的厚黑學，我只能成為借鑒，但不能照搬的有樣學樣！在這條路上，我可以成為你的領路人，但永遠不要把我當成你的老師，那樣會然讓你誤入歧途！」
說這話的時候，張鐵援的眼中閃動著動人心魄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