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時辰前,還有另一個人來到了神摩崖。他不是為剷除魔教而來,也不是為了解救琳兒,而是為了楊樂天。因為在他面前,楊樂天已經整整消失了兩天,他在客棧裡白白荒廢了二十四個時辰。「兄弟有難,豈可不救!」飛鳥下定了決心,天還未亮,就背上長劍,奔著神魔崖而來。他並不知道今天是群雄剿滅魔教的日子,也不知道楊樂天到底去了哪裡,或許楊樂天已經救走了琳兒,遠走高飛,但是他認為倘若如此,楊兄必會告知於他,所以他斷定楊樂天是凶多吉少。飛鳥一個人穿過神木林,一個人上得山來,途中並未遇到一個魔人阻攔,此行順利得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他並不知道,今日天神教為了對付山下的武林正派而改變了部署,轉移了注意力,後方卻疏於防範,飛鳥恰好選擇了一個最佳的時機上山。
可是神摩崖這麼大,他一個人怎麼找,況且楊樂天並未和他多說什麼,沒有方向,沒有線索,除了處處突兀的石頭。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飛鳥立刻警覺地伏身於大石後,只微微探出兩隻眼睛。原來是一個女子匆匆忙忙地下山而來,她一身碎花素服,卻有一張絕色麗容,艷光照人。在那顧盼的秋波和跌跌撞撞地腳步中,可以看出她的忐忑。
「怎麼會是她?」飛鳥心中湧動,一開始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待那女子走近,才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力,沒錯是她,落花。於是飛鳥閃身而出,突然出現在落花面前,喚了一聲:「落花。」
落花不禁錯愕,她差一點兒就撞到飛鳥懷裡,驚呼:「飛鳥!怎麼會是你?」
飛鳥微微一笑,退後一步,道:「你還好麼?」
落花還未從剛才的失態中緩過神來,勉強從嘴邊擠出一個微笑,道:「還好。呃……你呢?」
「和你一樣,很好。」飛鳥道,「可是我的朋友不好,所以我來了。」
落花應了一聲,沒有答話。飛鳥望向她,沉吟了半晌,又道:「我知道你來這裡的目的,是來施展你的特長了,這次的對象是魔教,所以我不反對。但是,你……」
「但是不要再跟著現在的主人了,對麼?可是我有這樣做的理由,一個不能和你說的理由,你知道的。上次你說去為我尋找理由,如今可是找到了?」落花忽然情緒激動起來。
飛鳥肅然答道:「找到了。」
落花道:「什麼?」
飛鳥厲聲道:「自私。你為了自己的理由,履行你所謂的責任,你也許會覺得心安,可這是以傷害世人,損人性命為代價的。這還不算是自私麼?」
落花本是個十分堅強的女人,可被飛鳥這麼一罵,只感錐心之痛。她輕歎了口氣,蹙眉言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自私的女人,我只為了我個人的理由。可是我不做,別人也會做,結果都是一樣,你難道認為在江湖中會有和平的存在?你沒有野心,渴望自由,不搞陰謀詭計,可是別人你管不了,就是管也管不盡。姑且不論他人,就說我的主人吳陰天,你們不是從小長大的兄弟麼,差別怎會如此之大?該罵做自私的人應該是他,沒有他,也許就不會有今日的我。」
這一陣連續的搶白和追問,飛鳥大感心頭震撼,同樣的問題他也捫心自問過數次,卻從未這樣尖銳,感到這樣自責,他每次都是逃避過去,不敢正視。也許自私的人,不是落花,也不是吳陰天,而是自己。落花至少不會去逃避責任,而他自己呢,放下了對親人和家庭的責任,選擇自私的逃避,去追尋夢想中的自由生活,這樣就真的自由了麼?
落花見飛鳥怔在那裡,無言以對,平靜地道:「飛鳥,你這個理由是說服不了我的,甚至連你自己都說服不了,對麼?既然如此,你就繼續為我尋找理由,找一個更好的理由,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你能找到,到時我就可以解脫了。」
飛鳥凝神靜聽著,突感一陣悵惘,答道:「好,我會找到的。」
落花道:「謝謝你。」她不覺間觸到飛鳥那如炬的目光,忙一低頭,頰上暈出一抹緋紅。
「落花,你可有看到楊樂天?」飛鳥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楊樂天?沒有。」落花很是肯定,那日在武林大會上一睹此人俊逸的風采,至今猶難忘懷。她眨了眨眼,奇道:「他也上這神摩崖了麼?」
飛鳥道:「沒錯。他是兩天前來的,你來了幾天,沒有聽到什麼他的消息麼?」
落花道:「我是昨天夜裡混進來的,比你早不了多久。不過現在山上的魔教使者大半已經中了我的毒,你現在前去尋找,是個好時機。」
飛鳥喜道:「那好,我去了。」
落花道:「且慢!現在還另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
飛鳥起步又停,疑道:「什麼事情?」
落花道:「剛才我從魔教的人那裡無意間聽聞,這次他們使用了「金雀筒」來對付各大門派,據說這是種叫人促不及防的武器,我怕正派人士會遭遇不測。」
飛鳥低沉而冷漠地道:「武林紛爭,與我無關!」
落花反詰道:「可是你也不顧及你的家人了麼?」
飛鳥別過頭道:「他麼,他似乎不用我操心。」
落花道:「不是吳陰天,而是吳雨燕,我在路上看見她,她乃是為尋你而來,你忍心……」
「別說了,快走!」飛鳥打斷了落花的答話,他知道是吳雨燕身處險地,自是心急如焚。話說之際,他下意識地拉起落花的纖嫩細腕,隨即施展輕功,帶著落花急速奔向神摩崖山腳。落花此刻感覺到飛鳥的掌心的溫暖,心中自是甜蜜。
不到一刻工夫,他們就到達神摩崖山腳,正趕上混戰之中的武林群雄。忽然之間,吳陰天拽起吳雨燕凌空縱身,猛地躍出圈外。二人腳尖剛一觸地,吳雨燕腳下突的一軟,身子便斜了出去。
「雨燕!」見情勢危機,飛鳥一個健步衝上來,用寬大的手臂托住了吳雨燕的身體。當然,吳陰天也及時出手托住了身旁的雨燕。現在這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目光同時投注到吳雨燕的粉頰之上。
「二哥!」吳雨燕看到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吳靖宇,頓時又驚又喜,她甚至忘了要直起身來,只顧呆呆地凝視著飛鳥。這時,吳陰天暗一用力,把雨燕楞是托了起來。
「二哥,真的是你,見到你太好了,我好想你!」此時在雨燕眼中只有他的二哥吳靖宇。
「是,雨燕。」飛鳥應道。一旁的吳陰天冷眼旁觀,可知當下圈內的群雄還在酣鬥之中,他們竟在此時享受著片刻的寧靜。與此同時,吳陰天也注意到和他相隔不到一丈的落花,落花和他目光觸碰之間,向他微一點頭,吳陰天反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面目之上,露出陰森森的表情來。
忽聞耳際一聲高喝:「你們幾個高興的太早了?」幾人倏然抬頭,只見楊雲仇站在兩丈之外,嘴角微揚,星目爍光。他手中所持真炎金鞭,通體閃爍著金子般的光華,日光下格外奪目。偶見如此閃亮之物,眾人不禁陡然一驚。但對於落花來說,真炎金鞭就像一塊磁石深深地吸引著她,她從小就酷愛金子的光芒,更不用說是這條異常璀璨的金鞭。
「刷」的一聲,飛鳥翻腕抽出背上長劍,笑道:「好,看是誰高興的太早!」
楊雲仇冷冷笑道:「原來又多了個急著送死的。」
吳陰天跨上前,緩步笑道:「白虎,你以為你的如意算盤打的很響麼,那你就大錯特錯了,看來你根本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他略一停頓,歎道:「唉,你山上的那些弟兄們現在大概都如四腳貓,站不起來了。」
楊雲仇聞言面如死灰,他一立劍眉,冷笑一聲道:「什麼武林正派,真是讓人笑掉大牙,做法還不是和我們這些魔人同出一轍!對於那些不中用的東西,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到是你,要小心自己,使用這種陰毒的做法,怕是你們那些正派人士也不答應!」
吳陰天沉聲喝道:「這個還輪不到你操心!」
「你說的沒錯,我何必為一個將死之人操心呢,小心了!」楊雲仇凌空一喝,一條金鞭隨風而至。
吳陰天軟劍一揮,劃出一道銀虹,封住了來路。他一個側身閃過一鞭,隨後疾撲過去,銀蛇軟劍斜斜劃出,劍尖上挑,變幻出一片寒芒。楊雲仇疾退了兩步,避開劍鋒,側身橫鞭一掃,這一鞭威勢極猛,電光石火般呼嘯而來。這次好險,金鞭尾端只距吳陰天喉口不到半寸,吳陰天長吸了一口氣,轉為以守待攻,不敢再有怠慢。
見一招未果,楊雲仇輕哼了一聲,斜眼瞪著吳陰天,心道:「憑你這點兒武功,居然也敢到天神教來撒野?」他嘴角微勾,突然間右腕一轉,呼的一響,真炎金鞭竟瞬間燃燒起來,猶如一條火龍,逕直襲向吳陰天的命門。眾人只看得目瞪口呆,不想世間有如此威力之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