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們在哪兒?」遙遠的空中傳來燕翎焦慮的呼叫聲,颶風襲來,一道龐然大物自天而降,驚得燕天容面色如土,血菩薩眾人神色驚異地望著不停地空中盤旋的怪獸。
神獸鴞帶著燕翎如陣風似的襲捲而上,捲起秋葉翻飛,巨大的雙翼、碩大的頭顱搖晃著,燈籠似的眼睛如兩道白熾的光柱射向大家,其強大的威嚴之力壓抑得眾人半天喘不過氣來。
「翎兒……」燕天容驚駭得瞪大了雙眼,燕翎眼睛中冒出層層雨霧,一雙白嫩的手兒不停地拍著神獸的背,不耐煩地叫著,「怪怪鳥,快下去,別耍帥了?」
神獸鴞搖晃著頭,鼻孔裡吐著粗氣怪叫著:「小丫頭,別拍了,沒有見到本神獸在找落腳的地方嗎?你家也太小了,本神獸……」
燕翎不依不饒地嬌聲道:「怪怪鳥,你這只笨鳥,不會把身子降到上空,讓本小姐跳下去?」
神獸鴞不高興地道:「小丫頭,我是神獸,不是鳥?」
燕翎撇撇嘴:「本小姐只知道鳥才會飛,神獸不會飛?別哆嗦了,快下去!」
神獸鴞瞪大了眼睛,搖晃著,嘴中嘟噥著什麼:「我才不是鳥,你才是鳥,你全家都是鳥……」雖然怨念十足,但是想到燕翎畢竟是主人的小女朋友,只好放下架子,委屈地慢慢收斂了雙翅,徐徐地自燕天容他們頭頂上往下降落。
燕翎低下頭,猛然瞧見神情憔悴的父親抱著母親坐在地上,六神無主,雙目無神,而母親似乎出了什麼事情,頓時間美目中雨霧漱漱地往下落。
「娘……」燕翎迫不及待地從神獸鴞的背上跳了下去,跌跌撞撞地撲向燕天容夫婦,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爹,娘怎麼了?娘怎麼了?」
燕天容禁不住老淚縱橫,哽咽著道:「翎兒,是爹沒有保護好你娘……」
「娘……你不要死呀!你不要丟翎兒不管呀!娘……」燕翎嚎啕大哭起來。
在燕翎的記憶中,薜麗華待她比親女兒還親,就算她闖多大的禍,受多大的傷,都是薜麗華護著她、安慰她。在她的心目中,薜麗華就是她的親娘,是她這世上最愛的人。
燕鳳凰歎息地道:「翎兒,你不要太傷心了?大嫂只是傷勢過重而昏迷了過去,還沒有死?不過,那幾箭傷及了她的肺腑,只怕……凶多吉少?」
燕翎眼睛紅通通的,淚水糊滿了臉頰,聽到姑姑的話語,想起了自己在『鳳凰崖』下差點喪命,是沈哥哥用『妖靈之珠』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娘命在旦夕,只有靠自己體內的『妖靈之珠』才能救了。
「娘,從小到大都是你不遺於力地護著燕翎,讓燕翎無憂無慮、無災無難地長大成人,如今翎兒已經長大了,該是報答你的時候了?」燕翎兒輕輕地哭泣著,目光中流露出堅毅的神情。
望著一瞬間似乎蒼老了許多的父親,她輕輕地安慰道:「爹,你儘管放心,娘不會死的?翎兒會救她的。」
燕天容愕然地望著燕翎,聲音嘶啞地道:「翎兒,你說什麼?」
燕翎的淚臉上不由流露出甜甜地笑容,什麼也沒有說話,然後輕輕地跪了下來,徐徐地朝燕天容夫婦磕了三個頭。
「翎兒,你想幹什麼?」燕鳳凰心中有一種莫名的不好的預感。
燕翎嚶嚶地抽泣著:「翎兒十分感謝爹娘多年的照顧和愛護,如今娘有難,該是翎兒報答她的時候了?姑姑,以後爹娘全靠你照顧了!」
「翎兒,你說什麼話?什麼報答?你想幹什麼?」燕天容高聲喊著,雖然多年來因為燕翎是幽雪所生,心中有所牴觸,但是說到底她還是自己的女兒,血濃於水,再無情也有被融化的時候,怎麼說幽雪雖對不起自己,但畢竟燕翎是無辜的。此刻間,他多年的愧疚感湧上心頭。
燕翎站起身來,揚著頭,倏然雙手張開,頓時之間,眾人只感覺到四週一股清新的氣味充盈而來,充滿了生命之氣息,恍若炎熱的三伏天全身被冷風游離過似的,舒坦暢快,又恍若春風拂面,那麼輕柔而洋溢著無窮的生命氣息。
驀然,眾人便見一道青色光暈自燕翎櫻唇中冉冉飛出來,隨著燕翎輕柔的纖手飛向昏迷不醒的薜麗華,燕翎那原本粉嫩的臉頰卻隨著『妖靈之珠』的離去而慢慢瘦弱而虛羸。
「翎兒……」遠遠山道驟然一道清喝聲響起,剎那間便見到一道雪白的人影挾著一條火紅的身影來到了山頭。
「沈大俠」燕鳳凰冷清的臉上頓時笑容綻開,沈原果然應約而來。
沈原放下驚魂未定的柳菀玉,衝了上來阻止燕翎:「翎兒,快收回來,失去了『青木之力』你會死的?」
也不知道是否『妖靈之珠』的生命之力起了作用,薜麗華此刻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然後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麗華,你醒了?」燕天容興奮地叫了起來。
「麗華,你終於醒了?」血菩薩一直關切地望著薜麗華,此刻見到薜麗華醒來,情緒變得十分激動,語無倫次地叫了起來,「麗華,你看我把誰帶來了?」
薜麗華睜開雙眼,望著懸浮在空中的『妖靈之珠』,又望了望雙手張開,身形搖搖欲墜的燕翎,艱難地翕動著雙唇:「這是什麼?翎兒,你在幹什麼?」
燕鳳凰急切地道:「大嫂,翎兒正在救你?可是,失去了『青木之力』,翎兒會死的。」她的眼睛瞪著懸浮在空中的『靈珠』,心神俱然激動,傳說中的『妖靈之珠』居然落在燕翎的手中,如果自己擁有了『靈珠』,那麼修煉『鳳凰神功』自然事半功倍,絕不會走火入魔。可是翎兒卻用『妖靈之珠』來救薜麗華,那麼她豈不是會死,這丫頭怎麼這麼笨?
薜麗華聽到燕翎用『妖靈之珠』救自己,而自己會因此而死,心裡急了,叱責道:「翎兒,快住手!」
燕翎聲音輕柔地道:「娘,翎兒絕不會讓你死的?」
薜麗華美麗而蒼白的臉上掛著歡欣的笑容:「翎兒,你終於長大了,那麼娘也就放心了!聽娘的話,快把靈珠收回去!」
「不……」燕翎咬著牙,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她情願自己死也不願意娘死在自己的面前。
薜麗華聲音清喝道:「翎兒,如果你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那麼以後娘豈不是要痛苦一輩子?娘已經苟且活了三十年,難道你還想讓娘這樣痛苦下去嗎?」
「娘……」燕翎輕輕地哭泣著,『妖靈之珠』隨著她的哭聲在空中輕輕地顫動著。
「翎兒,聽娘的話,快把靈珠收回去!」薜麗華聲音羸弱地勸道。
「娘……不,翎兒要救你?」燕翎搖晃著頭,大聲地哭泣起來。
「翎兒,如果你執意要救娘,娘就自斷心脈!」薜麗華毫不猶豫地望著哭得像個淚人兒的燕翎,心若刀絞。
「翎兒,快收回靈珠!你娘說得出做得到!」沈原歎息地望著眼前這位美麗的婦人,這位讓自己的父親不惜千里追兇而身遭不測的女人;這位曾經讓甄王孫神魂顛倒,令可毀去也不想偏宜父親的女人;這位讓凶名滿天下的『血菩薩』癡望了三十年的女人;這位讓燕天容不惜放棄莊主之位的女人,終於在魔域圍攻『鳳凰山莊』的大戰中香消玉殞。
聽著沈原的聲音,薜麗華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望著沈原臉頰的一剎那,她的眼睛驟然一亮,蒼白的臉頰浮上了一層紅暈,嘴唇輕輕地翕動著什麼。
「小兄弟快過來,麗華好像有話跟你說?」血菩薩焦慮地望著身子越來越虛弱的薜麗華,急切地向沈原招手。
燕翎無奈地收回『妖靈之珠』,身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沈原輕輕地走近薜麗華,臉上浮出淡淡的微笑:「燕夫人……」
薜麗華望著沈原,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蒼白無色的臉色浮上層層紅暈,輕輕地呼喊著:「如風……」
沈原一怔,燕天容身子驟然僵直,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可怕,扶著薜麗華的手卻在劇烈地顫抖著。
血菩薩咧著嘴笑道:「麗華,你認錯人了,他是沈如風的兒子。」
薜麗華神情亦然驚喜:「你是如風的兒子,難怪跟如風好像……」她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女兒般羞澀之情,「如風長得也是風流倜儻,人見人愛,對任何人都很溫柔,只是喜歡他的女人太多了……」
血菩薩笑嘻嘻地道:「那是自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小子也很逗女人喜歡,只是這小子跟他爹不同,喜歡傷女人的心,過絕情了!」
沈原臉色一冷,瞪了血菩薩一眼。
薜麗華的頭越來越暈,眼睛有些朦朧不清,嘴中掛著微笑,喃喃地道:「是麼?」她的手卻死死地抓著沈原的胳膊,輕柔地問:「孩子,你的母親是水冰心、明瑗,還是洪珊瑚?」
沈原尷尬地笑道:「我娘姓謝叫謝春琳。」
「謝春琳?我怎麼沒有聽如風提過呢?」薜麗華的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
沈原解釋道:「唉,其實當年家父聽說您……他以為您被仇家害死了,所以千里追兇來到了『太平鎮』,卻想不到仇家聞得風聲,設下天羅地網對付家父,家父因此身受重傷被我娘所救,後來……」
薜麗華心神激動地全身顫抖起來,劇烈地咳嗽著,眼睛淚水直溢:「如風……」
「麗華,你不要太傷心……」血菩薩嚇得忙勸阻道。
薜麗華緩緩鬆開沈原的胳膊,身子倒在燕天容的懷中,一邊咳嗽一邊吐血,目光癡癡地望著前方,心裡卻在默默地喊著:「如風……麟兒……我來陪你們來了……」
「麗華,你不要嚇我……麗華……」燕天容只感覺到胳膊一輕,看著薜麗華歪倒在自己的懷中,淒然哭叫起來,不停地搖晃著她的頭,可是無論他如何呼喊如何搖晃,薜麗華已經走了,永遠地離開了他。
其實最可憐的人莫過於燕天容,他的妻子不容於他,跟別人苟合,讓他顏面掃地;所愛之人心中卻有別人,就算死,心中還念念不忘自己的前夫,何其不幸!他的人生已進入末路,不知何去何從!
驟然,長長的彎道山徑傳來瘋狂的叫聲:「爹……娘……」三條人影不緊不慢地走著,只有一道身影速極快,飛快地向上奔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