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蓮亭僅僅拿出他眼中的半成品就把皇帝和滿朝文武大臣給忽悠了。
憑著先知先覺,他老早便從海南尋到野生稻,雖然不能與後世研發成熟的雜交水稻相比,但這也足以令皇帝對此極為重視了。
朱祐樘是個好人,也是個好皇帝,縱觀古今,單以明君而論,他能排得上前五了。
可惜他沒有留下什麼豐功偉績,但這不代表他沒有雄才偉略。相反,他有。只不過他生不逢時,自小受盡苦難波折,在他登基之時這個江山已經是千倉百孔。登基之後,老天也沒有因為他是個好皇帝而讓這天下風調雨順,反而是天災**不斷。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他還能力挽狂瀾將大明朝治理得井井有條,出現中興之像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在楊蓮亭拿出谷種之時,朱祐樘便明白了這對他的江山而言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很是乾脆得答應了楊蓮亭所說的要去尋找優質谷種和高產糧食一事,而且還陞官加爵。
這些,楊蓮亭早有所料,若是換了另一個皇帝他可能沒這待遇,但朱祐樘不同,楊蓮亭相信注重民生的他絕對會重視的。
楊蓮亭知道雖然現在眾人都對他是半信半疑,但時間會證明一切,而這個時間不會太長。
分發了一些稻種之後,楊蓮亭還刊印了一部總結了農政措施和農業技術的《農政全書》。然後就一切扔給西嶽商會的下屬去做。
而他懷中揣著聖旨,領著人馬開始了巡遊天下。
他口中所謂的高產糧食其實是蕃薯,他也知道現在該去哪找,但他絕對不會抽風到真的跑到歐洲大陸或是美洲大陸去。他只是讓西嶽商會開始涉足海上行商,至於能不能有機緣得到,那都是後話了。
第一站,楊蓮亭便先上了嵩山少林寺。
因為他官面的身份,少林寺的方丈方證大師親自迎接了他。
楊蓮亭在少林寺停留了倆天,表面上是與方證坐而論道,實際上楊蓮亭卻是試探著他的口風,試探著少林寺對無為教的態。
面對無為老祖,楊蓮亭需要有與其實力相當的幫手。少林寺高手眾多,又是佛教正宗,與無為教的關係並不融洽。
無論從哪個方面而言,少林寺都是值得楊蓮亭結盟的對象。
可惜,面對楊蓮亭的試探,方證不是顧左右而言他,便是說些模擬倆可的話,讓楊蓮亭不知暗罵一聲:老狐狸。
最後,在離開少林寺前,方證總算是透露了一點口風。
但楊蓮亭覺得他說了也是白說。
方證是清清楚楚知道無為老祖的實力的,他不願冒險,但他也明確表示了無為教是邪教,為佛教正宗所不容。
楊蓮亭明白少林寺既想打壓無為教,又不想做出頭鳥。
之後,楊蓮亭便帶著一隊人馬來到了江西。
南昌是寧王朱宸濠的封地,也是他的大本營。
但楊蓮亭現在可不怕他,現在他身邊護衛眾多,戒備森嚴,朱宸濠一點下手的機會都沒有。
相反,楊蓮亭以尋找稻種受阻為由,向知府要了一隊兵挺進了潘陽湖,殺了不少流竄在鄱陽湖的強盜,而這些強盜大多是朱宸濠的人。
朱宸濠雖是藩王,但他現在手中並無兵權,他手下雖有不少私人武裝,但那些都是見不得光的亡命之徒,不是強盜山賊就是土狼官兵。
遇上這些人,楊蓮亭倒是不怕錯殺良民,無論是不是朱宸濠的手下,他都照殺不誤,權當做做好事。
若不是他能調動的兵力不足,楊蓮亭甚至想著直接領兵把無為教給滅了。
在潘陽湖剿完匪後,楊蓮亭押著一幫俘虜大搖大擺的經過了寧王府。
「豈有此理!!」
朱宸濠氣得暴跳如雷。
他收攏江湖巨盜一事做得極為隱秘,他不知道這一切是巧合還是楊蓮亭早有所知,竟然殺了他許多手下。
暴怒的他已決定了再次報復楊蓮亭。
不過楊蓮亭一溜煙連夜離開了南昌,轉道河北拜訪了無為教創教之初所依附的臨濟宗。臨走前,命西嶽商會捐贈了大量銀子重修臨濟寺。
隨後又馬不停蹄的進入山西,走訪了位列中國佛教四大名山之首的五台山。
只要得到佛教正宗各個門派的支持,對付無為教之時楊蓮亭心裡才有底氣,否則單單通過朝廷禁止無為教,只會逼得無為老祖狗急跳牆。
但他剛到五台山沒多久,便收到了一個消息:王華死了!
這對楊蓮亭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王華死得很怪異,而因為王華之前所宣揚的話,再加上楊蓮亭一進入山西不久,王華便死了,他的死自然會被扣到楊蓮亭的頭上。
楊蓮亭愣了楞,對雪千尋問道:「那個女人現在在那?」
雪千尋頓時不解,道:「哪個女人?」
楊蓮亭道:「王芸。」
※※※
大同府,渾源州。
「打死她,打死這個賤人…」
「毒婦…」
「打!她死有餘辜…」
集市中,一個披頭散髮,衣衫凌亂,一身髒亂的婦人正被眾多百姓圍堵著。
眾人隨手從地上撿起來的石子或泥巴狠狠得砸到婦人身上,同時嘴中翻來覆去以不堪入耳的字眼咒罵著婦人。
婦人抱頭掩面,龜縮在牆角,整個人瑟瑟發顫,嘴中哭喊道:「繼祖,快來救娘親…」
婦人赫然便是王氏。
自從被娘家逐出家門之後,王氏帶著下人丫鬟與其子楊繼祖東躲xizang,已經換了好幾個住處。
雖然王家將她趕了出來,但她父母依舊偷偷接濟著她。
但是不久前,她的寶貝兒子拋棄了她。
嬌生慣養的楊繼祖忍受不了這種逃犯一般的生活,拋棄背負一身罵名的親生母親,選擇了錦繡前程。
在楊繼祖離開後不久,她的那些下人丫鬟也紛紛背棄了她,臨走時還拿走了她大量的家當。
王芸從小受父母寵愛,養尊處優,從未吃過半點苦頭。
但眾叛親離之後,一人獨守空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不得不親自下廚,而後吃下那些半生不熟,難以下嚥的食物。
她不敢出去,現在的她在山西已是出了名,只不過是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的罵名,她害怕被人認出。
但她又不得不出去,除非她想活活餓死,因為家中已無半點糧食。
飢餓難耐之下,她戴上了面紗,拿出家中僅存的首飾走往當鋪。
但一路上有些疑神疑鬼,擔心被人認出來的她卻是顯得有些鬼鬼祟祟。在買得幾個饅頭之後,便被路過的官差認為她形跡可疑,而被攔了下來,帶了回衙門,幾經追問之下,得知了王氏的身份。
王家在山西勢力頗大,哪怕王氏已是被王楊倆家趕出,但官府上下卻是無人敢動她,更別說她還有一個兒子是當今皇上的義子,即便要打要殺也是王楊倆家的家事,輪不到他們這些外人插手。
秉著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原則,衙門毫髮無損的將這尊瘟神給送走了。
不過王氏的身份也因此隨之暴露,傳了出去。
一傳十,十傳百。
很快許多百姓都知道了王氏竟然居住在此。
王氏離開衙門後不久,便有聽得消息的百姓尾隨著她,一路對她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但第一塊石子砸在了王氏身上後,就像引燃了導火線一線,瞬間便越來越多的人俯下身子,隨手撿起地上的石子、木塊、泥巴狠狠得砸向她。
「讓開!讓開!」
這時,一隊官兵提著長槍衝了過來,開始驅逐人群。
一軍官來到王氏神情,冷冷道:「喂…沒死的話就快起來!」
這些官兵卻是知州所派來的,若是王氏剛從衙門走出便被百姓活活打死,這筆賬無論如何都會落到他的頭上。雖然現在表面上王楊倆家,甚至是楊蓮亭都對王氏置之不理。但天知道王氏若是在他管治範圍內被人打死,楊蓮亭等人會不會嫉恨他。
於是一聽說王氏遭人圍堵,渾源知州便立即派出官兵前來解救。
隨後,逢頭垢面,頭破血流的王氏在官兵的護送之下方能安然的從百姓的圍堵之中逃出,髒亂不堪的她狼狽的逃回了住處。
「嗚嗚嗚…」
進屋後,王氏急忙關上大門,,取過門閂閂上,而後背靠著大門,捂著嘴抽搐哭泣。
良久,感受著腹中傳來的陣陣飢餓感,王氏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
原本鬆軟雪白的饅頭已被擠壓成扁狀,而被王氏髒污不堪的雙手一碰,饅頭瞬間也染上了一些灰塵。
但王氏彷彿一點也不介意,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
饅頭是鹹的,也是腥的,更是苦澀的。
因為從王氏臉上流下的殷紅鮮血和淚水也滴在了饅頭之上。
「咳咳…」
許是吃得太急,王氏有些噎著,咳嗽了一會兒之後,她又再次咬了一口饅頭,嚼了嚼。
這時,王氏又是再次抽搐哭泣著,低聲喃喃念叨著模糊不清的話語,眼中滿是悔恨之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現在的她好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會被弟弟王華一句:「打斷他雙腿,他就跑不回來了!」所打動。
當初她還大大方方的讓王華多塞點銀票給楊蓮亭。
從小沒挨過餓,沒受過凍,甚至沒進過大山的王氏卻沒想過一個孩子被扔進荒無人煙的深山之中意外著被判了死刑,一個被打斷雙腿的孩子更是絕無活路。
等她想到這一點後,又以「他死了也是一種解脫」來自欺欺人,卻又不時做著親子前來索命的噩夢。
十年後,這個噩夢成了現實。
楊蓮亭回來了,而且他既不是啞巴,也沒成為殘廢。
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面前。
他沒有向她索命,但他仰著高傲的頭顱告訴她:他由始至終從未將她當成母親看待。
ps:附近整線,斷網了,用手機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