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蓮亭等人到達京城之後,卻見周圍的人對著他指指點點,準確的說是對著他的雪千尋指指點點。
楊蓮亭如今是聞名天下的大紅人,所以『楊蓮亭與雪千尋不得不說的故事』也已經迅速傳到了京城,而且版本眾多,不堪入目。
看著渾身顫抖,處在暴走邊緣的雪千尋,楊蓮亭咧牙道:「清者自清!別那麼在意。」
回到楊府歇息了倆天後,楊蓮亭便回到了翰林院。
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在所有的進士中,只有一甲三人可直接進入翰林院,二甲和三甲中挑選精英考試才可成為庶吉士,他們的職責是給皇帝講解經史書籍,並幫皇帝起草詔書,是皇帝的秘書,權力很大,到了明朝中期,更形成了不是庶吉士不能當大學士的慣例。
進入翰林院,意味著他日有極大的機會平步青雲,進入大明朝的權力中心。
楊蓮亭倒是很悠閒,不是在翰林院一覽後世失傳的書籍,便是陪著太子讀書。
太子天資聰慧,卻又任性貪玩。
好在楊蓮亭只是一個侍讀,而不是講讀,雖然很頭痛,但也只有耐著性子陪著朱厚照。
不過,今天他心情倒是不太好。
皇宮死了個人,還是一個太監。
偌大的皇宮裡每天都有人死,尤其是那些太監宮女更是命比紙薄。
但今日死的人卻是楊蓮亭認識的一個為人十分正直的太監。
太監,在人們的理解之中,彷彿都是反面的,邪惡陰暗的。
不過,太監也是人,其中有壞人,自然也會有好人。
楊蓮亭所認識的太監何鼎就算得上是一個好人。
為人正直又盡忠職守,且立過戰功。
但他的死也是死在盡忠職守之上。
張皇后的倆個兄弟把皇宮當作自己家,進出隨意,張鶴齡還居然穿戴皇帝冠服,太監何文鼎拿金瓜阻止他,並向皇帝舉報兄弟倆的不法之事。結果張皇后故意激怒皇帝,派李廣去懲罰何鼎,居然把他打死了。
這件事給了楊蓮亭一個警醒:伴君如伴虎!
朝堂也好,皇宮也罷,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其中伴隨的凶險遠比無為老祖一人對他的威脅還大。
好在他早有打算,他入朝為的只是對付朱宸濠,並不是真想效忠皇帝,造福天下。
就在他失神之際,東宮太子府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參見王爺!」
聽得聲響,楊蓮亭猛然回過頭,死死盯著正向他們走來的寧王朱宸濠。
朱宸濠已在數日前正式襲封寧王之位。
長相俊美異常的朱宸濠此時身著親王服飾,面帶微笑的緩緩的走到朱厚照身前,躬身行禮道:「見過太子殿下。」同時隱晦的瞥了楊蓮亭一眼。
此時,小小年紀的朱厚照卻表現得極為成熟,完全不似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淡然道:「寧王不必多禮。」
負責教導太子的王鏊和楊廷和亦是躬身對著朱宸濠行禮。
朱宸濠彬彬有禮道:「倆位不必多禮。」眼中餘光卻是飽含深意的看著楊蓮亭。
而楊蓮亭此刻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拳緊握,咯咯作響,渾身都開始顫抖,咬緊牙關,睜眼欲裂的死死盯著朱宸濠。
此時此刻,他很想上前把朱宸濠的脖子扭斷。
但理智告訴他,絕對不可以,他的一時衝動將可能為無數人帶來滅頂之災。
這時,眾人也發現了楊蓮亭的異樣。
朱厚照小嘴一嘟,皺了皺眉。
朱厚照對他這個他名義上的義兄還是蠻有好感的,在見面之前,他便從父皇朱祐樘那聽說了他的名字,見父皇對他讚賞有加,朱厚照本是不以為然。
但與楊蓮亭相處短短數日之後,朱厚照便已對楊蓮亭的好感便直線飆升。
既不想宮女太監一樣對他唯唯諾諾,又不會像其他老師一樣古板嚴肅。
楊蓮亭總能說出一些令他十分感興趣的事物,甚至在他玩耍之時還能教導他一些極其實用的道理。
既能陪他讀書,又能陪他玩耍,甚至能說出並拿出他感興趣的新奇東西。
對於沒有玩伴,沒有朋友,沒有兄弟的朱厚照而言,楊蓮亭在他心目之中有了不同於他人的地位。
不得不說,楊蓮亭應付小孩子都很有一套。
這時,朱宸濠身後一人指著楊蓮亭,呵斥道:「你是何人?見了寧王殿下為何不行禮?」
聞言,眾人齊齊看向楊蓮亭,見他如此表情不由一愣。
相反,朱宸濠臉上的笑容卻是更甚,饒有深意的看著楊蓮亭。
「噗!!」
突然,楊蓮亭吐出一口鮮血,甚至濺射到了朱宸濠華貴無比的王袍之上。
眾人皆是一驚。
朱宸濠臉上的笑容也不由一僵。
楊蓮亭咬牙道:「下官舊患復發,失禮之處,還請太子殿下恕罪!」說完手捂著胸口,彎下了腰。
朱厚照當即喊道:「快叫御醫來。」
楊蓮亭連忙擺手道:「殿下,不必勞煩御醫了,下官略懂醫術,府中備有良藥,自行回府調養即可。」
朱厚照道:「好好好!那你便先回府,好好修養幾日。」抬起頭喊道:「來人,送楊侍讀回府。」
楊蓮亭瞥了朱宸濠一眼,便在倆名侍衛的攙扶之下走了出去。
看著楊蓮亭離去的背影,朱宸濠嘴角一勾,眼中滿是不屑之意,心道:「如此沉不住氣!楊蓮亭,你也不過如此。哼…為了區區賤民竟然敢行刺本王!」原本一開始他只是懷疑,但如今見到了楊蓮亭後,朱宸濠才完完全全的確定了當初刺殺他的必然就是楊蓮亭。
而與此同時,臉色蒼白的楊蓮亭亦是嘴角一掀,心中冷道:「儘管小看我!你越輕敵,便死得越快!」
當看到面無血色,嘴角有著血跡的楊蓮亭回到府邸時,落塵頓時嚇了一跳,快步走上前,急問道:「公子,你怎麼了?」
雪千尋亦是秀眉一挑,卻未站起身,撇了撇嘴,沒心沒肺道:「又被人行刺啦?你的命還真是硬!」
自從關於她和楊蓮亭的謠言滿天飛之後,雪千尋就恨透了楊蓮亭。
她不知道若是東方不敗聽到這些謠言之後會如何看待她。
若不是因為東方不敗和楊蓮亭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雪千尋絕對不會介意把他給殺了以示清白。
楊蓮亭一愣,因為大廳之中除了落塵和雪千尋外,還有五個陌生人。
五人中四人坐於下座,另一人站在他們身後。
楊蓮亭問道:「這幾位是?」
在楊蓮亭進來之後,四人已是連忙起身,走到楊蓮亭面前,齊齊躬身行禮道:「黃鐘公丹青生、禿筆翁、黑白子見過楊公子。」
聞言,楊蓮亭不由看向雪千尋,眼中滿是詢問之神。
雪千尋道:「你不是抱怨人手不足麼?他們就是我找來的幫手。放心,他們絕對可靠!」說完,雪千尋又暗道:「服下了教主的『三屍腦神丹』,不乖乖聽話只有死路一條。」
楊蓮亭當即心有好奇,不禁再次懷疑雪千尋到底是何方神聖?看她的態,彷彿這幾人是她的下屬一般。而後不由再次細細打量眼前幾人。
抱著一把古琴的是黃鐘公,其相貌豐偉,雙目精光畢露,炯炯有神,顯然內力不俗。
手拿棋盤的是黑白子,頭髮極黑卻面無血色,一雙瞇成縫的小眼睛,臉上還掛著掐媚的笑容。
頜下一撇山羊鬚的便是禿筆翁,其右手提著一枝大筆,衣衫上都是墨跡。
而丹青生最年輕,面如冠玉,眉清目秀,但其手中握著一個玉杯,身上也透出濃濃的酒氣,顯然是個好酒之人。
就算是那個宛如僕人一般站在四人身後的男人,楊蓮亭也看得出他身負武功。
雖然楊蓮亭相信雪千尋不會害自己,但也不會單單憑她一句話就真妄下斷定。
楊蓮亭不鹹不淡的與四人交談了幾句,便讓四人隨意,命雪千尋妥善安排他們的住處。
四人見楊蓮亭如今的模樣,亦是以為他受了傷,自然知道此時不是談話的時機。
回到院落之後,楊蓮亭對落塵問道:「落塵,你跟這四人是否熟悉?」
落塵搖了搖頭,雖同是日月神教中人,但他所認識的人並不多,黃鐘公四人他並不認識,也從未聽說過。但從東方不敗的回信之中,他知道這四人是教主所派來的,而且已被服下『三屍腦神丹』。
不過落塵不善說謊,而且他也知道在楊蓮亭面前更沒有說謊的必要,他很聰明的選擇了沉默,把一切丟給雪千尋去應付。
待得雪千尋來到院落後,楊蓮亭便對她問道:「雪千尋,這幾人跟你什麼關係?」
雪千尋回道:「我說啦,是我找來的幫手。」
楊蓮亭道:「他們的來歷你都清楚?」
雪千尋點頭道:「你放心,這幾人絕對不會是你敵人派來的刺客。」說著,雪千尋想起東方不敗所吩咐過一定要查清是誰想殺楊蓮亭。便問道:「楊蓮亭,你的仇人到底是誰?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
楊蓮亭反問道:「你們聽說過無為老祖麼?」
落塵搖了搖頭,雪千尋卻是疑問道:「無為教的教祖羅清?」
楊蓮亭點了點頭。
雪千尋道:「我倒是聽說過一些無為老祖的傳聞,他就是你的仇人?」
楊蓮亭道:「我跟他倒算不上仇人。」
雪千尋不解道:「什麼意思?」
隨後,楊蓮亭便將自己與朱宸濠的一切恩恩怨怨一一道來。
雪千尋二人這才知道楊蓮亭之所以屢屢受到刺殺,便是因為他為了幫朋友報仇去刺殺過朱宸濠。
雪千尋道:「你創建商會,參加科舉入朝為官都是為了對付寧王朱宸濠?幫你的朋友報仇?」
楊蓮亭點頭道:「不錯,現在你們該明白一開始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們,這件事牽連甚廣,一旦捲了進來便意味著有殺身之禍。」
雪千尋不屑道:「哼…一個王爺而已,有什麼了不起!」又秀眉一蹙,喃喃道:「不過無為老祖倒是難對付。你確定他的武功絕不在任我行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楊蓮亭道:「嗯!任我行內力雖雄厚,但卻駁雜。而無為老祖卻不同,他的內力精純無比,招式又威力巨大。正面交手,現在的我毫無勝算。」這是他搜尋到無為老祖的一切情報之後,反覆推敲得出的結論。
聞言,雪千尋不由眉頭緊鎖,如楊蓮亭所說,無為老祖的武功可以說是深不可測,恐怕是東方不敗親自出手也難有必勝把握。
接著楊蓮亭便走入密室,運功療傷,畢竟他今日硬生生逼得自己吐出一口血,雖傷得不重,但也不會好受到哪去。
落塵本欲守護在此,但雪千尋卻對他招了招手,將他叫出了院子之外。
雪千尋低聲道:「落塵,今日之事,暫時不要回稟教主。」
落塵不解道:「為什麼?」
雪千尋道:「教主對楊蓮亭極為重視,若是讓教主知道楊蓮亭的仇人是朱宸濠和無為老祖,很有可能親自出手幫他出去隱患。但是無為老祖深不可測,而教主他神功未成,我們不能讓教主去冒這個險。所以,我們暫時不能告訴教主這個消息。」
落塵卻是果決的否定道:「不行!」
雪千尋一怔,道:「為什麼不行?」
落塵道:「如果,無為老祖對公子出手的話,我們拿什麼抵擋?若是公子有什麼不測,我們又如何向教主交代?而且我相信教主,他是主人的徒弟,他必能打敗無為老祖的!」談及『主人』之時,落塵雙眸滿是熾熱,充滿了崇拜。
雪千尋反駁道:「可是教主現在神功未成,不能為了楊蓮亭而讓教主去冒險。」
落塵道:「教主,他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
雪千尋一愣,心道:「不錯,若是教主沒有把握,絕不會貿然出手。我真是關心則亂。」
良久之後,楊蓮亭方從密室之中走出。
不過他剛走出院落不久,便見管家來到他面前,道:「公子,府外有倆人求見,他們自稱是你失散多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