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蓮亭將小女孩抱回院落,放在了舒適的大床上。
方纔她的情緒太過激動,楊蓮亭不得不讓她睡一會,否則他擔心她會精神崩潰。
一個孩子,目睹父母被殺害,又從小被殺手養大,以仇人當誘餌欺騙她,讓她經受許多殘酷的訓練,而支撐著她堅持過來的信念,便是為父母報仇。
對殺手組織來說,想她這樣的人不過是他們圈養的牲口和廉價的殺人工具。資質好的會被訓練成殺手,而資質差的則會被拿來當磨刀石給新手增加殺人經驗。
雖然經歷不同,但楊蓮亭卻是感同身受。
這是他最不想回憶的事情,他曾經被關在實驗室中當小白鼠,而一些所謂人體實驗,並不是簡單的躺在床上被插上試管,他也親眼看著那些在實驗中死亡的失敗者被切片、挖空器官,搾乾最後的研究價值。如果連這點價值都沒有的會被扔到焚化爐中燒成灰燼。
「爹!娘!」
小女孩的呢喃聲打斷了楊蓮亭的思緒,抬眼看去,見她雙目緊閉,便知道此刻她正在做夢。
楊蓮亭摸了摸她的額頭,擦拭去她頭上的冷汗,為她蓋好了被子,而後便坐在一邊,手撐著下巴,閉上眼睛思考著朱宸濠接下來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他。
過了一會兒,楊蓮亭睜開眼,對矗立在他身後的雪千尋與落塵二人道:「你們站著不累啊?」
落塵面無表情,而雪千尋卻是指著小女孩,皺眉道:「你準備怎麼處置她?」
楊蓮亭道:「處置?她又不是犯人!」
雪千尋道:「她是刺客!差點要了你命的刺客!」
楊蓮亭道:「這麼小的孩子,無論她犯了什麼錯,都應該給她改過的機會。我這不還沒死麼?更何況她是受人蒙騙,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之下,錯不在她。」
雪千尋一翻白眼,道:「難不成你還想幫她報仇?然後把她養大成人?」
楊蓮亭道:「殺人者,人恆殺之!就算沒有她,我也不會放過那些殺手。」看著小女孩,又撓了撓頭,苦惱道:「至於她,有點麻煩,我現在可沒空帶孩子,而且跟著我太危險了。」接著楊蓮亭對雪千尋笑了笑,道:「要不,交給你!我看你上次照顧那孩子照顧得蠻好的,帶孩子是女人與生俱來的技能,交給你的話應該沒問題。」
雪千尋冷道:「你想都別想!我哪有空幫你帶孩子?」說完,不由覺得這話有些歧義和曖昧。一想到自己不小心親了他一事,當即有些噁心反胃,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看向楊蓮亭的目光頓時充滿了不善。
楊蓮亭循循善誘道:「我是為你好,現在先學帶孩子,等你以後嫁人生子了,才能做個合格的母親啊!」
雪千尋冷笑道:「我能不能做個合格的母親管你什麼事?」心中又不禁想起自己嫁給教主之後,也會為他生兒育女,到時她一定會做個好母親的。
楊蓮亭道:「上司關心下屬很應該啊!再說…」轉頭看向落塵,繼續道:「我們是朋友啊!」在他被袖箭射中時,落塵二人的憤怒和對自己的擔心,楊蓮亭是看在眼裡的。雖然還不清楚他二人的來歷,但只要他們沒有惡意,楊蓮亭不會在乎那些。
朋友?
聞言,落塵與雪千尋一怔。
落塵閉上眼,低下了頭,但身子卻是不禁微微顫抖。
他是個僕人,他也習慣了當個僕人,甚至覺得自己生下來就為了當一個僕人一樣。
「為什麼跟著我?」
「我想活下去!」
現在的他甚至已經想不起父母具體的模樣了,但他永遠記得獨孤求敗那張冷酷孤傲的臉。
當初是獨孤求敗從屍體堆中把他撿了出來,但並不是獨孤求敗主動收他為奴僕的,而是年幼的他一直堅持不懈的跟著他,就像一個落水者抓到一根木頭,便死死抱住不放一樣。
獨孤求敗看不上落塵的資質,但卻被他堅持不懈的意志所打動,將他帶上了黑木崖。
從此,落塵跟在獨孤求敗身邊,為他端茶倒水,為他擦拭兵器。因為當時的他能做的只有這些。
而這些,獨孤求敗從未主動要求他去做,他不會因為落塵將房間打掃得十分乾淨而誇獎他,也不會因為落塵做的飯難吃而責罵他,他癡迷的只有武功。
漸漸的,落塵便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一直到獨孤求敗去世。
在黑木崖上,甚至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因為很少有人敢打擾獨孤求敗。
他沒有玩伴,沒有朋友,有的只是獨孤求敗這樣一個主人。
落塵本以為自己會在黑木崖上擦劍打掃獨孤求敗的墳墓一輩子,一直到自己死去,但他卻領了東方不敗的命令來保護楊蓮亭。
楊蓮亭是個極為特別的人,每每都說些特別的話。在他身邊,落塵總能學到很多東西,而楊蓮亭他彷彿也很樂意教導別人。
保護楊蓮亭,這本是一個任務,但現在卻變得像義務。
落塵也不明白,自己何時對楊蓮亭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又是什麼樣的感情。
現在他微微有些明白了,那是友情,不知不覺中他心中將楊蓮亭視為了朋友。
雪千尋也是一樣,她沒想到真的如東方不敗所說,楊蓮亭會把她當朋友。
雪家是日月神教創教之初便存在的元老之一,傳承過百年。
而她的父親便是雪家之主,曾任日月神教的十大長老之一,她的母親,在她很小之時便病故,父親也在她三歲那年死得不明不白。之後便由她的堂叔,也就是雪心的父親接任了雪家家主之位。
但她依然是雪家的大小姐,而且她天資聰明,教中一些長輩和忠於她父親的部署個個對她寄予厚望,這樣的環境下,才造就了她冷漠而倨傲的性格。
她的成長經歷之中,沒有朋友,若是有,也只有東方不敗。
她的眼中只有東方不敗一人。
但她也不得不承認,楊蓮亭確實是一個很優秀,很值得結交的一個人。除了東方不敗之外,他的確是她所見過的人中最出色的。
「就是有點傻。」雪千尋心道。
但她會成為楊蓮亭的朋友麼?
雪千尋眉頭緊鎖,心想:「他是教主的弟弟,以後不就也是我的弟弟,不對,好像是叔叔。不過,憑什麼我要叫這個傻瓜做叔叔?」嘴上卻是不依不饒道:「誰跟你是朋友?我們只是僱傭關係,你付銀子,我辦事,就這樣而已。」
楊蓮亭道:「那我給你報酬,你負責帶這孩子。」
雪千尋嘴角一勾,仰起頭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楊蓮亭笑了笑,忽然他怔怔的看向床上的小女孩。
因為她已經醒了。
此刻的她雙眼呆呆的看著天花板,眼角有著淚水。
她醒來有一會了,聽到了三人所說的話。
楊蓮亭道:「你醒了?」
聞言,雪千尋與落塵齊齊看向床上的小女孩,同時落塵上前一步,警惕著小女孩。
半響,小女孩道:「你們好吵!」
聲音雖冷漠,但在楊蓮亭聽來卻是如銀鈴般清澈動聽,他知道這孩子的心還活著。
楊蓮亭站起身,道:「抱歉,那我們先出去了,你多睡會兒。」說完便對雪千尋二人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
突然,小女孩道:「等一等!」
楊蓮亭一頓,轉過身。
小女孩眼睛依舊盯著天花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雪千尋一愣,心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就來殺他?真是愚蠢得可以。」
楊蓮亭道:「我叫楊蓮亭,蓮花的蓮,亭子的亭。」
小女孩道:「我不識字,你說了也白說。」
楊蓮亭道:「如果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小女孩霍的一身坐起身子,怔怔的看著楊蓮亭,半響,開口道:「我叫靈雎。」說完又躺下,將被子蒙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