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這不是你們辛苦提煉出來的忘川河水嗎?現在知道怕了?」巨漢冷哼一聲,一頭亂髮在呼嘯的狂風中獵獵作響,瞪大的雙眼裡佈滿了猙獰恐怖的血絲,讓人不自覺地望而生畏。
「跟他拼了!」唐經天轉過身,猛然發動了萬刃劍羽舟上的劍陣!
剎那間,舟身上遍佈的劍羽和利刃根根直立,嗡嗡齊顫!
辟啪!
周圍的空氣陡然炸開,森然的劍意毫不收斂地肆虐開來,一時間,彷彿有無數柄絕世寶劍相繼出鞘似的,驚人的鋒芒劃破長空,指天畫地!
「殺!」唐經天舌綻春雷,爆喝一聲。
頃刻之間,劍嘯如潮,劍光如雨!
撕裂夜幕,無懼冰雨狂風,瘋狂地湧向凶獸窮奇和它背上的巨漢!
事實上,出手的可不止五嶽劍派一家,九陽派,清風派,五雷宗…除了群龍無首的無極宗,剩下的幾個道門宗派不約而同地同時動手,烈火燎原,雷驚電繞,萬劍齊發!
站在無數光和影的中央,巨漢和窮奇的身軀又龐大得有如小山一般,在如此瘋狂而密集的攻勢下,他倆根本避無可避!
怎麼辦?
硬接?這裡面至少包括了十幾個天階高級術法和七八個道法級別(道門出竅期以上才能摸到門檻的大殺器,威力絕倫)的攻擊,誰敢輕言硬接?
說時遲那時快,鋪天蓋地的刀光劍影和遮天蔽日的雷霆烈焰轉眼間就淹沒了原地不動的巨漢和窮奇。地壑一帶方圓幾十丈都陷入了一片狂舞的火蛇和灼目的電光之中,看不清究竟。
「他們完了!看見那一道自下而上。沖天而起的白色雷光了嗎?那可是司寇松長老最為得意的道法地煞霜龍雷啊!」
「死吧,從地底下鑽出來的怪物,還是乖乖地死回地底去吧!」
「好壯觀的道法盛宴啊!這些怪物的運氣不好,一出來就遇上了道門九大宗派高手盡出的大陣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灰飛煙滅了!」
道門少俠們以為危機已經解除,頓時就興奮地大聲呼喝起來。
啪啪啪……
然而,這個時候,一陣急促密集有如炒豆子般的爆音毫無徵兆地響起。以地壑那一帶為起點,汨汨湧出的泉水忽然化作一股股爆炸似的狂流,以驚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瘋狂地蔓延擴散,一旦遇到障礙,就爆成無數細若霧塵的透明碎沫,寒氣如霜,瞬間凝結住四周圍的一切!
不僅如此。所有被狂流淹沒的人,都沒有一個再冒出頭來,一滴黃泉真水就有數千斤的重量,更遑論這一道道完全由黃泉真水匯流而成的恐怖洪流?
「天啊,那到底是什麼水?誰能告訴我?」
「太可怕了,連輕若鴻毛的千羽飛鶴舟也沉沒了!」
「不好。道爺的佩劍陷進水裡拔不出來了!」
「啊啊啊,好重的寒氣!不,這股寒氣透骨入髓…**…蝕骨…」
很快地,這股彷彿可以淹沒一切的洪流就引發了大範圍的恐慌情緒,道門弟子們亂了!
此時此刻。雷光和火焰相繼散去,巨漢和窮奇安然無恙地懸浮靜立在地壑的上方。冷冷地看著驚慌失措的人群。
「走!」顧敬軒見機最快,再拖下去就是全軍覆沒的結局,他至少得把消息傳出去。
「退!」寧晗的飛劍名為「追風」,追風「鏘」地一聲出鞘,寧晗一個縱躍踏上追風,一捻劍訣,便沖天而去!
「分頭走!」須安大手一揚,一柄開山巨劍就憑空出現,須安一沾即走,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在這樣生死一線的重要關頭,金丹境以上的道門高手紛紛御劍飛遁,再也顧不上其他人了。
「哈哈哈,現在才想到要逃,已然晚了!」巨漢仰天長笑,聲震四野,風雲變色,震得人頭暈目眩,耳鼻溢血!
「到地獄裡再去懺悔你們的愚蠢吧!」窮奇血翅一振,扇出颶風陣陣,天上的飛劍好像落葉似的打著旋兒簌簌直落,無一例外!
此等蓋世凶威,不愧為威震三界六道的四大凶獸之一!
咚…咚…咚…
如同鼓點般的聲音,從若有若無,到逐漸清晰,再到震得人心慌。
隨著鼓聲越來越快,巨漢動了,那是他心跳逐漸加快的聲音。
落膝,沉胯,屈體,腿上的青筋繃得虯結如龍。
提腰,猛蹬,身似利箭,直衝雲霄!
短短的一霎間,漫天飛雪,流水翻湧,整片天地都被籠罩在了無邊無際的冰冷和黑暗裡。
「爾等聽好了,老子叫夕,是額浮陀獄(八寒獄之第一獄,又名具皰地獄,意思是在其中服刑受罪的人因嚴寒所逼,皮肉泡起)的獄長……」
……
有一個問題後來困擾了將岸許多年。
他不明白,當時黛眉距離師父不過咫尺之遙,為何師父卻沒有把她也一併救送出來?
他也不止一次地想像過,假如當時,黛眉也成功撤離了,自己的未來會不會有所不同?
很遺憾,他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了。
因為在那一天,只存在於忘川河裡的黃泉真水洶湧澎湃,東衝西決,席捲了陽明山方圓十里內的一切!
是役,道門九大門派共有九百六十四位門人參與,卒八百九十六人,倖存者不足十分之一。
反過來,九幽門的萬年傳承也就此斷絕,步入了塵封的歷史裡。
回到那一天,將岸師兄弟三人被漆雕塵一把扔回了天泓山,相繼墜入了同一間古舊的廂房裡。
「好痛。這是哪裡啊?」崇求凰捂著後腰咧嘴叫道。
「好像是老二的忘憂院。」牧子歌環顧四周道。
「咱們得回去,師父和黛眉還在陽明山上呢!」將岸斜躺在地上。喘息道。
他的身體最沉,摔得也最重,大半個身體都痛得沒知覺了。
「先出去看看情況吧。」牧子歌不置可否。
待師兄弟三人攙扶著走出廂房,穿過庭院,離開忘憂院的時候,一陣激烈的打鬥聲從山莊門口傳來。
「怎麼回事?」三人面面相覷。
「不好,道門不僅派了人去強攻陽明山總壇,而且還派了人來每座山搜捕和清剿咱們九幽門的人!」崇求凰立刻反應道。
「老二尚未入魔。恐怕撐不了多久,咱們趕緊過去援手!」牧子歌臉色遽變,即刻就提起八荒重劍,一瘸一拐地快步殺了出去。
片刻之後,三人趕到天泓山莊的大門前,只看見安隆一個人躲在門後,瞄著門縫不知道在看什麼。
「安胖子。怎麼了?是不是有道門中人來犯?」崇求凰拍拍安隆的肩膀。
「是陷空派和玄冰門的人!他們應該跟十大門派不是一路的,沒看到幾個修為超卓的高手,好像是來趁火打劫的。」安隆一臉壞笑地指著門縫。
大門外,數十個弟子打扮的道士好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著,這是被安隆布在道口的幻陣給迷惑了,走不出來。
興許是真的生氣了。這些人表現得極為粗暴,罵罵咧咧就不提了,符菉術法到處亂丟,砸得山道上的青磚和圍欄一片狼藉。
「夠了!用土遁!」一個凶橫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須臾之後。就有十幾個弟子毫不猶豫地鑽進了地下。
「啊喲,我只想著防空。卻漏掉了地下!」安隆微變,搖頭苦笑道。
「宗門出大事兒了,咱們也沒空留在這裡陪這些見不得人的地老鼠玩兒了!」崇求凰一把推開了厚重的烏木大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哎?怎麼回事?」安隆不明所以,緊跟著追了出去。
「二師兄,你且聽我說…」將岸便將剛剛發生的事情揀緊要的簡略向安隆敘述了一番。
而與此同時,牧子歌和崇求凰兩人已經毫不留情地痛下起了殺手。
高速旋轉的八荒重劍嗡嗡作響,轉眼就絞殺掉了幾個道門弟子,漫天細碎的殷紅血沫,恍如雪花吹散,淒美絕艷!
熾焰焚天,崇求凰化身為本體,小嘴一張,四周圍一片火海,不少正在土遁中的陷空派弟子直接就被烤成了叫花雞,永遠也不可能從土裡面出來了!
「啊,你…你居然敢殺我道門弟子?」
「好凶殘的魔崽子,快發訊讓道友們前來支援!」
「嘔……」一個年輕的小道士受不了如此血腥殘暴場面的刺激,嗚哇一下吐了出來。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不過寥寥數息的功夫,數十個道門弟子就相繼折損在了他們的手上。
然而,山下到一半,下面又來了近百名道士,從服飾來看,他們分屬不同的道門宗派,而且修為也比此前那一批要強上不少。
「殺了他們!其他四峰都被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這裡既然有強兵鎮守,想來是藏了些品階不低的寶物!」
「併肩子上!九幽門已經完了,這幾個小魔崽子成不了氣候的!」
「徹底地剿滅他們,這就是道門一統天下的開始,誰也不可能阻止得了!」
這些不同門派的道門弟子被將岸師兄弟幾人的殺性激出了真火,人越聚越多,修為也越來越強!
「不好,金丹境的修士!」一柄飛劍呼嘯著刺向空中的火鳥兒,卻被將岸一記大忍印接了下來。
「太多了!而且實力越來越強!」牧子歌沉聲道。他的馭劍術雖然威力絕倫,但卻虧欠在消耗太好,不能持久,這麼一會兒拚殺下來,他的氣息已經開始有些紊亂了。
「金丹境的飛劍能傷人神魂,我們恐怕撐不了太久!」崇求凰昂首長鳴,奮力地吞吐出一道道肆虐凶暴的火焰。不知不覺地,他背上,尾巴上甚至翅膀上的絢爛羽毛根根掉落,有如他幾近枯竭的炎力。
「想個辦法啊,我已經撐不住了!」安隆的修為最弱,若不是他有一個接著一個層出不窮的法器助陣,恐怕早就完蛋了。
「走!」黑瘦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個字。
「是,杯水車薪!」牧子歌的眼神一黯,他知道,他們就算趕回陽明山也改變不了什麼。
「不錯,留得青山在!」崇求凰發出一聲杜鵑泣血一般的悲鳴,血紅色的怒焰猛地一噴,暫時擊退了洶湧如潮的道門弟子們。
「分頭走,三個月後,我們再在這裡匯合!」將岸的一雙小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可怕厲芒,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往東面殺去,化髓輕煙掌運轉如風,一縷清風在人群中穿過,所過之處,血花朵朵綻放,淒美如蓮。
嚴仞,寧晗,司寇松,須安,顧敬軒…一張張面孔在他的心頭劃過,被他牢牢地記了下來。
他暗自起誓:終有一天,他要讓那些臨陣反水的宗門叛徒和參與今役的道門中人統統都付出代價,萬劫不復,永不超生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