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在龍虯山藏龍瀑下的天隱池裡,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削瘦的少年正貪婪地呼吸著水面的清氣:「好爽,這樣的修煉可真帶勁!」
「下去!再來一萬拳開門見山!」一個劍眉星目,鬢若刀裁的英挺青年左手輕揮,一記勢大力沉的掌心雷就劈在了黑瘦少年的腦袋上,把他再次砸進了池底。
「老大,小師弟不過才鍛體境三重的修為,不用操練得這麼狠吧!」崇求凰坐在池邊的一塊青石上,逗弄著一群毛茸茸的小松鼠為他剝松子。
「小師弟貌不驚人,骨頭倒真是硬氣的很,不過半個月的功夫,就已經連續破了三重小境界,他是不是天生感覺不到痛啊!」安隆也在,他蹲在池邊,正聚精會神地用一根新折的樹枝在鬆軟的泥灘上寫寫畫畫,接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有抬。
「五日前,他來找我,說要練出拳隨意走,後發而先至的武技。」英挺青年自然就是天泓山的大師兄牧子歌,他正手持一把長達七尺的無鋒重劍,對著白練垂空,聲若奔雷的藏龍瀑揮劍不止。
「啊?這也太玄乎了吧!拳意不是魔體境才該琢磨的東西嗎?」安隆詫異地抬起頭來。
「嘿!這小子比老大修煉起來還要瘋!他到底是受過什麼刺激哪?」崇求凰聞言也是微微一怔,丟下了手中的松球,神色愕然地看著牧子歌。
「我告訴他,那樣的境界連目前的我也未能窺破其門徑!」牧子歌練得汗透重衫,氣息卻不見一絲紊亂,「但是在此之前,我讓他先練到拳隨身動,跟吃飯喝水睡覺一樣,成為一種身體的本能!」
天隱池底,將岸沉腰落胯,雙腳緊緊地紮在池底的淤泥裡,不管藏龍瀑飛瀉下來的水流如何沖刷撞擊,他那瘦弱的身軀始終不動分毫。
屏住呼吸,咬緊牙關,氣凝丹田,出拳!當胸直拳!正是開門見山!
仍舊是開門見山,儘管他早就可以將這一拳的威力發揮出二十成以上,即使他已經把這一拳練到了陰極而陽的地步,牧子歌還是覺得這樣不夠!
牧子歌告訴他,他必須忘記黑風拳,忘記開門見山,只把這一拳當做最基本的當胸直拳來練,直到練出開山為門,破海為徑的拳勢和氣魄來!
上述的境界說起來簡單,練起來卻無比地艱難。
從他五日前到天隱池來練拳起,最開始的時候,他連在池裡站穩都做不到。
一次次地被池水沖走,甩遠,全身上下都是被尖銳石塊劃破的血痕和與暗礁磕碰而受到的瘀傷。
再後來,總算能勉強站穩了,第二個要克服的困難,就是閉氣能力。
有好幾次,他憋出了內傷,頭一浮出水面,就大口大口地吐血。
而到現在,他已經練到心不慌,氣不滯,手不抖,神不散,拳出而勁透,每一拳都能在水底反激起一股暗流,對著藏龍瀑咆哮而下的方向回衝過去,在天隱池的水面上揚起一道道跌宕起伏的波浪來!
這樣驚人的堅持和韌性,就連一貫極為挑剔的牧子歌也無話可說,只有欣賞!
少年之所以如此拚命,就是不想再像七日前一樣,完全無法應付別人的突然襲擊!
即便對方是本門地位最高,修為也最高的掌教真人,將岸也極為痛恨這種無能為力,只能坐以待斃的感覺。就好像前世的逆天行面對那一大群渡劫期的道門修者一樣,不甘而無奈!
所幸掌教當時的舉動只是出於保密的考量,擊暈了將岸和李黛眉兩名小輩,並且親自施以洗魂術試圖消除兩人當天的記憶。
然而,承接了逆天行的記憶和怨恨,將岸的意識變得凝實強韌無比,小小的洗魂術根本不足以撼動,這才幸運地保留住了昏迷前的記憶。
即使如此,這件事還是給了黑瘦少年非常強烈的觸動,他次日就耗費掉手頭的一大半靈石,把項無天的境界又強行催生了一級,自己也借勢提升到了鍛體境第三重。
然後他又找到大師兄牧子歌,開始了像現在這樣的自虐式集訓,瘋狂地苦練武技。
「咦?是傳訊紙鳶,師父召集我們幾個去陽明山的宏武殿議事。」安隆說著抬起頭來,才發現牧子歌和崇求凰手中也各有一隻同樣的傳訊紙鳶。
「看來咱們仨都被傳召了,卻不知道要不要帶上小師弟一起?」崇求凰收起手中的紙鳶。
「師父沒有發給他,也沒有在留言中這麼吩咐,就不要打擾他練功了,咱們走!」牧子歌行事極為果決,說完轉身就走,絲毫都不拖泥帶水。
既然大師兄發話了,安隆和崇求凰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用同情的眼神望了一眼天隱池水面上不斷湧起的巨大水花,也相繼消失在了山道盡頭。
對於池畔發生的一切,身在池底的黑瘦少年一無所知,他仍舊孜孜不倦地咬牙堅持著,一拳又一拳,不斷地挑戰著自身的極限!
九千五百五十七,九千五百五十八…距離一萬拳的目標越來越接近了。
隨著在水底憋氣的時間越來越久,將岸的氣力也越來越衰落,到最後幾百下的時候,完全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意志在支撐,連頭腦都不怎麼清醒了,馬步卻依然沉穩紮實,每一拳仍舊都竭盡全力!
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一個陰影正在以極快的速度無聲無息地向他逼近。
陰影大約一尺寬,卻長達三丈有餘,轉眼間就游到了將岸的身畔,張開血盆大口,從他的身側猛地突襲過來,此物身披鱗甲,頭有須角,四足五爪,竟是一頭尚未長開的幼蛟!
這個時候,恰逢少年正揮出第九千九百九十拳,距離目標還僅剩下區區十拳!
在水下待了這麼久,他對附近水域的水流波動已經非常的熟悉和敏感了,所以這一股不同尋常的暗流,頓時引發了他的警覺。
只是變化來得太快,而他的馬步又扎得堅若磐石,想要閃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次,少年身體的本能反應甚至快過了接近停滯的思維,氣凝丹田,側身九十度,出拳!
還是開門見山!
一拳正砸在幼蛟的頸部,至剛至陽的暗勁一觸即發,噴湧而出,把這頭三丈多長,數千斤重的龐然大物從池底甩到了水面!
話說那幼蛟盤踞在天隱池裡多年,長期修身養性,白日在池底的洞穴裡呼呼大睡,半夜才出來吞吐日月精華,平日以池裡的魚蝦為食,偶爾也吃點前來捕魚喝水的大小山獸,甚至連九幽門的外門弟子也有幾個不明不白地栽在它手上,可算是天隱池勢力範圍內的一代惡霸。
直到今日,少年在池底練拳,一道道拳勁攪得幼蛟的洞穴裡水波湯漾,暗流湧動,攪得這孽障也心浮氣躁,氣血翻湧,終於按捺不住地躥了出來。卻沒有料到,這個不足七尺的小東西,一照面就讓它吃了這麼大的虧!
「這是什麼凶獸,恁大的氣力!」將岸一拳砸中後,馬上把雙腳從池底的淤泥裡撤出,浮出了水面,大口地吞吐著體內的濁氣。
那一拳的力道,幼蛟身上的龍鱗卸去了大半,而且還反激回一股暗勁,震得他右拳發麻,隱隱作痛。要知道,他現在已然是鍛體境三重的修為,氣力至少有三四千斤,等閒的豺狼虎豹,一拳就能打得對方筋斷骨折!
「嗷嗷」幼蛟吃痛以後,性情更為狂躁,狂嘯幾聲後,一記龍擺尾從天而降,就像一條漆黑發亮的巨大長鞭,沒頭沒腦地對著將岸的臉面抽了過來。
「這孽障好大的凶性!」幼蛟的殘暴也激起了將岸潛藏在心底的凶勁,他連用利斧自殘這種狠事都做得出來,哪裡會當真怕了一條尚未成型的孽龍?於是他雙拳齊出,使出一招雙峰貫耳,化為一隻人肉夾子,鐵箍一般狠狠地夾住了幼蛟猛抽下來的尾巴!
「嗷嗷」幼蛟的尾巴被牢牢地箍住了不能動彈,它左衝右突猛甩不脫後,索性像巨蟒一樣把將岸團團纏住,又用兩隻有力的前足緊緊地縛住少年的雙手,然後興奮地張開滿是腥臭味的巨口,就要吞掉少年的腦袋!
「你倒是咬咬看哪!」將岸全力催動了鍛體的力量,橙色的光芒瞬間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一邊使勁全力去掙脫團團纏住自己的幼蛟軀體,一邊腦袋一縮,蓄足了力量猛撞在了幼蛟嘴裡的巨大獠牙上,發出「喀拉」一下清脆的斷裂聲!
這一下撞擊雙方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幼蛟的門牙被撞得斷成兩半,而將岸則是撞得七暈八素,眼冒金星,舉杯邀明月,對飲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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