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的地下黨組織在1940年曾經被破壞過一次,現在這批人都是後來重建保定站的時候,從天津、濟南、延安等地調過來的,都是我黨長期肩負地下工作的老同志了,其中這位保定站的書記,從事地下工作已經十多年了.
在這樣的領導面前,楊棒子還真不敢像在根據地那樣,沒大沒小的,他這個人對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向來還比較的謙虛,打仗他不服這個不服那個的,可要說這敵後的情報工作,不擅長的就對人家很客氣。
書記同志也瞧出來一說目前沒楊棒子他們什麼事做,這夥計一臉的失望了,也早就聽說過晉察冀軍區有這麼一號二桿子人物,有心地點撥點撥他,就給講了一些地下工作的基本注意事項,還有搜集情報和建立關係網的要點。
聽得楊棒子那是特神往的樣子,就和聽人說八大碗滿漢全席,饞的順嘴流哈喇子那樣的,韓科長抽著煙瞅著楊棒子聽的這個入迷呢,看看書記這也沒啥事了,就告訴楊棒子下午沒啥事,帶他去搜集情報去。
霍!一聽帶他出去搜集情報去,楊棒子這一抹嘴,從炕上蹦下來,趿拉上鞋這就要走!
書記和韓科長哈哈這一笑,笑的楊棒子還不好意思了,停下腳步,摸著後腦勺看著兩人。
書記說你還是個急姓子,這在虎穴狼窩呢,可不能這麼毛燥燥地,凡事還得仔細起來,你看看你現在穿的這一身,能出去嗎?
敢情啊剛才換下乞丐的爛衣裳,洗吧洗吧擦吧擦吧的,換上的還是包裹裡從山裡傳來的粗布長棉袍啥的,穿著這一身出去,和城裡人身上的可是不入群的,太扎眼,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鄉下來的。
老百姓的看出你是個鄉下山裡來的不打緊,街上的鬼子便衣**啥的到處都有,讓他們盯上你可就不那麼得勁了。
所以啊要出去轉悠還不想身後多幾條尾巴,就得換一身行頭。
商量了下,決定留下馬六子和傻柱子,其他人都去,一來呢見識下保定城,熟悉下地形,二來呢老瞎子和二禿龍是見過大城市世面的,派頭也夠,這個身份好弄!
二禿龍一身的皮料,還給戴上幾枚戒指,一看就是從關外來的富商,有錢!有肚子!老瞎子戴上服玉石的眼鏡,瓜皮帽呢一扣,長袍馬褂的一穿,得,賬房先生都不用介紹。
小梁子人長的機靈,孩子氣還有,正好穿上細布面的襖卦,扮個小廝的左右的陪著二禿龍,提著包接個衣裳啥的。
鏟子猴呢前後的開個門啊,擋個人啊,一看這就是跟班的夥計,有眼色腿腳也利索。
就楊棒子最慘!緊收著腿的絻襠褲用條寬腰帶纏好了,上身來件磨得珵光拔亮的光板棉襖,毛都掉的差不多的狗皮帽子再一扣上,包袱往後背上一纏,一看不是車伕就是挑擔的。
保定站的出了位同志帶著這一行人從側門出了秘密駐地,這才走出去沒多一會呢,楊棒子這又和上午來的時候一樣了,蒙了!
街口那就等著幾輛黃包車的,一見他們出來,當下就讓上了車,拉起來跑地一溜煙的快,這都是安排好的,拉車的也是自己人。
今下午就是轉保定城的,沿著幾條大街,先走的幾個城門,為啥啊?呵呵,習慣!先看好退路!這保定的幾個城門可都有講究的。
過去老話說呢,一門為屯,兩門算寨,三門是堡,四門才算城呢!唐縣就三門,這保定啊大城門樓子四座,還有兩個小偏門。東門叫「望瀛」,西門遙對著恆山,所以呢叫個「望岳」,北門對著京城呢,就叫「拱極」,南門的名有來頭,據說是取自《呂氏春秋》中「東南曰薰風」之意呢叫個「迎薰」。
兩個小偏門呢,一個是35年東北軍萬福麟部駐紮在保定的時候,為了出城訓練方便,在南城牆上開了小門,當地人叫「小南門」,還有一個小西門,是鬼子佔了保定後,為了方便出去掃蕩,就在城牆西南角上開鑿的。
各城樓下均是券形門洞,門洞寬約2丈,深約3丈5尺,城樓朝向正南正北。各城樓外均建甕城,甕城上也築有城樓,稱箭樓。甕城門洞朝向各異,西門朝南,東門向北,南北門均向東。每個甕城城牆內朝正門建有門神廟,東門三元宮,西門三聖祠,南門關帝廟,北門真武廟。
不過楊棒子對這些廟啊啥的還不那麼感興趣,城隍廟後的「雜八地」才是他最樂意待的地,這裡都是打把式賣藝的,趕上過年,本來就是保定最繁華的地界的城隍廟,那更是人挨人人擠人的了。
人家同志呢也是帶著他們走完了幾條大街和城門呢,帶著來這走馬觀花地看看就得,沒想到楊棒子看著熱鬧多,下了車了!
瞧熱鬧的瞧的走了神,人太多,這一哄秧子的,得!走散了!等楊棒子從耍旗桿子的那轉過身來,一起來的幾個早沒人了!
這下著了慌了!道還沒記熟呢,這就走丟了!不過呢,馬上這小子就眉開眼笑的了!為啥啊,一摸兜,他裝乞丐一路討要的大子啊銅板啊啥的,還有洪梅給的大洋,小梁子給裝在布袋裡就在他懷裡呢!有錢在懷裡,腰桿子就硬氣呢!
這小子也不急著找其他人了,碰上老豆腐也來上一碗,瞅見炸油條的也弄上兩根,蒸餃開籠屜了也包上三五個的,一路吃一路瞧稀罕的,還蹲在小畫書攤跟前,和一幫孩子擠一塊堆看了會子小人書。
你說這點出息吧!不是吃就是看小人書的,這哪像個領著千軍萬馬的司令呢!
看看太陽偏了中了,這吃的太多,人多擠的也身上燥的很,口渴了,一抬頭,前面街邊上搭著白布簾子的一看是個茶樓,心說上去弄碗茶喝喝,有年頭沒喝到茶葉了,都忘了是啥味了。
沒想到呢到了茶樓下,抬腿要上樓呢,讓肩頭上搭著白毛巾的夥計一把給攔下了,上上下下地瞅了他幾眼,沒說話。
楊棒子還要硬上呢,那夥計一拽他胳膊,撇撇嘴,往門外那偏了下頭,楊棒子順著他撇頭的方向看去,門口幾個熱氣騰騰的大銅壺,一溜白布鋪好的桌子上,白瓷碗裡黃澄澄的茶水還冒著熱乎氣呢!
這個楊棒子明白啊,大碗茶嘛,一個大子一碗,喝完走人,不設座不添水!
敢情這夥計把楊棒子當成是拉腳的苦力了,瞅著也像啊,一身粗衣裳,還背著個包裹的,咋看咋都是進城干苦力的鄉下人呢。
楊棒子剛想轉身出去呢,可一想,娘滴,這不是狗眼看人低嗎!老子偏整整你這狗眼呢!伸手從兜裡掏出十幾個大洋來,在手裡上下的墊著,叮叮噹噹的清脆的很!
那年頭街上用的不是偽幣就是軍票,真金白銀的太少見了,這大洋一塊就能買一大袋子白面呢,窮人家一年也攢不下幾塊呢。
跑堂的傻了!沒想到一個臭苦力的還能掏出這麼多的大洋來!眼睛直勾勾地瞅著楊棒子手裡的大洋,都不帶眨巴眼的,旁邊幾個本來進出的客人也都停下了腳步,看這位爺這是鬧啥呢。
楊棒子捻起一塊來,用力吹了一下,指尖捏著放到夥計耳朵邊,那跑堂的聽著嗡嗡聲,臉上都笑開了花了!一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楊棒子把銀元放回懷裡,昂首闊步才上了樓梯,身後就響起了一聲吆喝:「樓上一位貴客請!招呼好勒!」
娘滴!老子穿絻襠褲就是喝大碗茶,一掏大洋就是貴客了!這城裡人可真不地道!
樓上就是不一樣,古色古香的門窗,跑堂的都不是短打扮了,也是長袍馬褂的,滿臉堆笑地問楊棒子幾位啊是來個單間啊,還是安排個閒坐呢,楊棒子鼻子哼了一聲,心想還是單間不乍眼的,就要了個臨街的雅間。
夠麻利的!他這還沒把包裹接下來放好呢,人還沒落座呢,大托盤就上來了!黑白瓜子各一碟,御香園的果鋪,開口笑的糖炒栗子,金絲糕,稻香村的點心這就上齊了。
楊棒子一個窮人家出身的,哪懂這些啊,可也不能露怯啊,乾脆也不說話,大刺刺地一坐,擺擺手,讓夥計出去呢,可你沒點茶呢!夥計報了一堆的茶名呢,楊棒子聽都沒聽過,乾脆就挑夥計說的最後那樣來了一壺,六安瓜片!
這茶好,慈禧太后當年一個月就得喝十四兩呢,這可是前清的貢品,茶色澤翠綠有光,香氣清高,滋味鮮醇,回味甘美,湯色清澈晶亮,葉底嫩綠,好東西可到了楊棒子這了,也品不出啥好來,就覺得這玩意比大碗茶喝著香,這下就記住名了,隔多少年以後呢,和人顯擺還說老子當年在保定城喝過最貴的茶葉呢!
幾個碟子是吃的溜干爪淨的,茶水呢續了三壺了,來續水的夥計心裡還說呢,這打哪來的鄉下土財主啊,吃沒吃相的,喝茶和用桶灌一樣。
抹抹嘴的這就準備著走了呢,聽見街上動靜不對呢,伸頭一瞅,剛才還熙熙攘攘的街上,人們都驚慌失措的四下躲避著,從南邊過來一隊馬隊,大洋馬踢踢踏踏地橫衝直撞的。
馬上一看就是穿著鬼子軍裝的,打頭的留個小仁丹胡,挎著軍刀,肩章楊棒子認得,這是個大佐。
馬隊的前頭是一幫子的便衣隊的**,拿著木棍子啥的也趟著道,沿街的老百姓都躲避在門洞子和街沿那,不老少的都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起來。
茶樓是在三岔路口的東北角上,斜對著南面來的這條街,楊棒子站在窗前,隔窗開了小半扇,正好能看到街上的情況。
眼瞅著開道的**到了岔路口了,把東邊的人攔住了,正往西邊那趕人呢,馬隊離著街口這也就是個二三十米了,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吧,不知道咋從人群中鑽了出來,顛顛地往街當間跑呢!
黃土鋪的地上,一個已經被踩壞了的玉米秸稈做的風車躺在塵土裡,小傢伙估計是剛才被**這麼一驅趕,手裡的風車掉地上了,這從大人們的腿下鑽出來,想揀回去呢。
你說這鬼子有多壞,打頭的那個大佐明顯看到有個小孩跑出來了,你勒下韁繩也就十來秒的時間,那孩子見了風車也就跑回去了,可這鬼子一提韁繩,雙腳一磕馬鐙,跨下的大洋馬灰溜溜地一嘶鳴,抬起前蹄,後腿一用力就蹦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