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輕輕地一聲聽在楊棒子的耳朵裡,那就如同是五雷轟頂!本來就繃了一晚上的神經,聽見有人叫他呢,差不點就去掏槍了!
「別緊張,我是道清。」肩膀頭的手又輕輕地拍了拍,細如蚊聲的話又飄進了楊棒子的耳朵裡,這才放開了懷裡的槍。
轉過身來,一張清瘦的笑臉映入眼簾,果然是道清師傅,楊棒子這可奇了怪了,師傅不在娘子神村的小廟待著,咋還這來了呢?
「楊隊長,隨貧道後院說話。」說完,轉身就向正殿旁的巷子走去,楊棒子連忙給那幾個夥計打了個手勢,一個接一個地都閃進了巷道。
後院呢是道士們打坐參禪的地界,香客們到此都止步,道清領著他們走到巷子底,沒進正門,又拐過一道月亮門,穿過個小院,才到了一個僻靜的香捨。
把人都讓進來,關上院門,房門也關上,落了閂,道清這才問楊棒子這是做啥來了?這道清按說不是外人,可畢竟和唐縣的鐵匠和藥鋪掌櫃的不一樣,那是組織上的人,有啥話都能說,道清是出家人,不再組織裡,啥任務可就不能實說了。
楊棒子就說出來執行任務來了,走到這沒吃沒喝地,想來混頓齋飯吃呢,沒想到遇見熟人了,把話岔開,問道清咋跑這保定旁邊來了?
聽道清一講啊,原來上次在娘子神村那打了一仗,鬼子的飛機就把小道觀給毀了一半了,院牆還沒壘起來呢,西王莊那邊又來了鬼子,剛回來的老鄉們又轉移走了,山裡這沒法待了了,道清就來投奔他的大師哥來了。
這個道教呢本身也是門派眾多的,和佛教一樣,宗派門派多得很,其中一個很有年頭的分支呢叫個三清派,就是供奉三清尊神的,修習道家的「三一」法門。
三清派在河北最大的道觀就是這保定的三清觀了,這一門派的不喜歡把道觀建在人煙稠密的地方,所以大都選遠離都市的偏僻地段,這腰山鎮四周遍佈丘陵和土崗子,有風水先生說此地是土龍十八條圍一顆明珠,所以呢三清觀就建在這顆被稱作明珠的土丘子上。
道清的大師哥呢前幾年就接了觀主的位置,早就讓師弟來三清觀幫著打理門派中的事務,道清呢是修庵清靜的人,起初一直推諉沒來,這次山裡沒法修習了,這才出山來此的。
沒承想早起在前院接待香客呢,碰上楊棒子了!出家人也看透了俗世的,一看楊棒子他們的打扮就知道這是化裝出山的,前院人多眼雜的,道清念著八路抗曰的功績,有心幫一把,這才給眾人帶到後院來的。
他鄉遇故知呢,楊棒子也沒想到,和道清師傅認識也有三年了,不用客氣,當下就說了,討口飯吃,睡上一覺,夜裡就走。
八路的事情呢道清也不想多問,當下去叫火頭道人安排了齋飯,休息呢就在他的這屋子將就了。
吃罷了飯,楊棒子把幾個人分了工,輪流值班,他先值班,讓大傢伙睡覺,他拖著道清在院裡比划了一會拳腳的,等小梁子來換他,折騰了一夜了,一會屋躺倒炕上合上眼就睡死了!
再睜開眼窗外都大黑了!一問小梁子,說是都晚上快七點了,遠遠近近地傳來的鞭炮聲,可算是有點年味了,坐在那還發愣呢,想著這會狗蛋子那小兔崽子也該穿上新衣裳,跑外面放炮呢吧。
愣著神呢,道清進來了,手裡還捧著一堆的東西,點上燈,這才看清了,全是道袍和道冠啥的,這啥意思啊?
道清那是**的人,不用你說,嘿嘿,掐指一算都知道你想進鎮子去呢,實話就實說了,一會啊,道觀裡往鎮上去做個驅疫禳福的法會去,年年都去的,讓楊棒子穿上這些,扮成道士,和他們一起進鎮子去。
呵呵,看見沒,有道行的修行人就是不一樣,管飯管住的還能猜出你想做啥呢!楊棒子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的笑了!
眾人穿戴好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哈哈地笑了,這哪像是仙風道骨的道士啊,整個一群假冒偽劣的道士!
道清說了,不用你們誦經也不用你們做法事,就給打著幡就成了,這個不用教,看別的道士咋做就行。
腰山鎮每年除夕都從三清觀請道士來鎮上做法事,驅個邪啊祈個福啊,亂世就是討個心理安慰吧,都是老百姓除了老天爺這裡能訴訴苦,鬼子就在眼跟前,那天天就是鬼門關,做個法事大過年的心裡也舒坦點。
這個鬼子呢一來看著新鮮,二來呢也是假惺惺地安撫老百姓呢,對這個法會呢管的比較不嚴,還算是隨著老百姓一年能熱鬧這麼一回,鎮上那都提前給鬼子們上了供了,做法事的時候,鬼子們都有吃有喝的也不出來搗亂的。
舉著幡,假模假式地跟著人家嘴皮子動彈著,楊棒子他們就混在道士群裡,算是進了腰山鎮,當然沒人能聽得清楊棒子念叨的是啥,當然不可能是**,他壓根就不會,仔細聽是這個「孩**,切蔥花,炒雞蛋,炸麻花??????」
約定好的交通站是腰山鎮的炭廠,這是個大鎮子,比川口鎮人口還要多上一半呢,賣木炭和煤炭的炭廠就在鎮子南北大街和東西街的交口處,這會鐵門上貼好了對聯了,門虛掩著。
法會開始後,楊棒子他們慢慢地蹭到人群邊上,瞅瞅沒啥人注意他們,都大瞪著眼睛看道士放煙火舞劍驅鬼呢!溜到黑巷子裡,脫下道袍,放下旗旛,交給了道清,拱拱手,就算是告別了。
街上也沒有巡邏的鬼子,這幫東西也去過年了,挺順利地就找到了炭廠,推開虛掩的大門,閃了進去,場院裡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一堆堆的木炭和煤塊子臥在那。
門房的窗子呢透出來燈光呢,估計聽見門響了,窗戶那露出一張臉來,片刻後,房門開了,一個光著腦袋的老漢披著破棉袍探出半個身子,問楊棒子啥事情呢?
「老人家,吳掌櫃地在不?俺尋他有事情呢!」
「在個呢,北屋呢,自己個尋去吧「說完,老頭抹身回屋了,彭地一聲關上了門。
楊棒子心說還傢伙咱也沒說錯啥呢,這老頭脾氣還不小呢!一抬頭,煤堆子後面那排子房子裡有一件有燈火呢,示意幾個人相跟上走了過去。
還沒走到門口呢,那房門已經開了,一個人立在門口那,燈火從門裡洩出來照的地上明晃晃地。
「是吳掌櫃的不?俺是山裡來的?討個燒炭的錢錢勒!」楊棒子估摸這就是要找的人,拱了下手,瞇著眼先說了話。
「炭燒的不好呢嗎,一燒上三道子白煙煙,嗆人地晃,下次送上椴木的炭,再結錢呢嗎!」吳掌櫃的是個山西人,一口濃重的山西味出來了。
「俺掌櫃地說了呢,拿不錢錢轉回去,黃河邊上跪上三天呢嗎!吳掌櫃的發發善心好不呢!」這假冒的山西話說完,楊棒子已經到了門邊了,剛要邁步進去,突然一瞧腳下的燈光晃的地面,一扯步喊了一嗓子:「小心!有埋伏!」懷裡的快慢機拽了出來!
啪啪地槍聲就從門口那打了過來,幾個人四下散開,借住煤堆啥的作掩護就還擊上了,楊棒子一開槍就打門口的那人呢,可惜,他剛一撤步,那傢伙一矮身子就鑽進了屋了。
不光是有燈的屋裡,其他幾間屋子也從門和窗戶那有子彈打過來,房上也有,楊棒子被子彈壓在一堆木炭後,抬不起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