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少將被折騰的焦頭爛額了!百里奔襲的任務本來就不是很情願地接下,又被路擋住去路整整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空軍送來了短缺的糧食啥的,準備休整一夜,向東去和清水大佐匯合。
可隨後發生的事情,使鈴木沮喪的心情簡直低落到了極點!先是一夜的暴雨,西邊的通天河,河水暴漲,衝垮了岸堤,淹沒了河邊的大道。要不是提前做了調整,輜重隊和工兵隊等就要被洪水圍困,還有向東去的道路據說也多處被洪水沖垮。
雨在黎明時停的,鈴木剛準備派出傳令兵,去太平莊命令殿後的中隊一路北返,順便協助輜重隊等也一起北撤。等支隊的兵力收縮完畢後,再由這個小山村向東去和友軍靠攏。
可命令紙剛裝進傳令兵的挎包,南面就響起了爆豆一樣的槍聲,槍炮聲綿延了十多里地,黎明的陰霾下,被火光映紅的天空幾乎涵蓋了鈴木支隊所有的中路和後路部隊防區。
最為可怕的是,在本部所在的娘子神村的北面和西面,也發現有多股不明身份的軍隊在向山村接近。
支隊的本部裡亂成了一團,偏偏這個時候,四部電台還集體出現了故障,和總部及下屬各部聯繫不上,鈴木一巴掌把小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光當一下摔的粉碎,亂哄哄的人們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
鈴木叫來在北面山樑上警戒部隊的指揮官,問了下情況。又叫來在山下沿河防禦部隊的指揮官,詢問對岸情況。兩處的指揮官都是說確實是看到了有大批的敵人出沒,但卻沒有進攻的跡象,而且河水比前日加寬了一倍以上,對岸就算是有敵人,沒有重武器,也形不成威脅。
思考了片刻,鈴木做出了決定,把支隊部現在所轄的大隊,抽調出一個小隊,加強北山的防禦,剩下的由大隊長率領,沿著河岸向南攻擊前進,解救被阻隔的各部。同時派出偵察人員,去東邊尋找清水大佐。
然後鈴木正襟危坐在道觀大門口的馬扎上,閉著眼睛,雙手握著戰刀,一語不發。
一個多小時後,各處的槍炮聲漸漸地稀落了下來。當北邊的山崗上傳來槍炮聲時,鈴木依然面無表情,對前來請示的參謀不予理睬。河對岸的樹林中也傳來槍聲時,鈴木手都沒動一下。
當聽到被雨水浸泡的電台修復了後,鈴木才微微睜開了眼睛,口述了一份電報,主要是報告遭遇圍攻的情況,要求華北總部派遣空軍支援,另通報下他周邊的友軍位置。鈴木的倔強和尊嚴使得他,就算判斷出身陷囹囫,也要自己突出重圍,不要別人的救援。
電報收到了回電,總部說空軍已派出多批次的戰鬥機和轟炸機前來支援,並且把鈴木支隊周邊的友軍位置通報了一下,離他最近的是東邊的西王莊的139聯隊,目前已通知他們前來支援。
此時就坡下驢,領著殘兵敗將趕緊的跑到西王莊就完事了,可鈴木的好面子還來勁了,非要總部命令139聯隊全體開拔,向他這邊靠攏,一起擊潰來犯之敵。
電台上來回的扯皮呢,他派出去解救後面部隊的那個大隊回來了,大隊長胳膊上中了流彈,吊著胳膊來報告,說輜重隊和工兵隊被圍攻損失不少的輜重給養,還好總算趕跑了路,沒被吃掉,不過太平莊那邊過不去了,路阻擊的實在是頑強。
聽完大隊長的匯報,鈴木才緩緩從馬扎子上起了身,命令工兵隊向東,修補被洪水沖垮的道路。其餘各部交替掩護,收容人員和物資,去和139聯隊匯合。反正電台上爭論扯皮半天,面子也爭夠了,輜重隊啥的也都救回來了,也算和路血戰後的榮歸了。
整個支隊退到西王莊後,見到了負傷的清水大佐,鈴木嘴角掠過一絲冷笑,心想這個狂妄的關東軍軍官,不聽勸阻,非要去追擊路,現在好了,一個中隊就剩了三個人,還說什麼大蛇,地陷啥的,給自己的失敗找借口罷了。
所以鈴木給總部的電報是說奔襲失敗,被路主力阻擊,雖力戰將敵擊退,但遭遇大雨,山洪爆發,加上地陷,混亂中又被多路路圍攻,兵力損失過半,已無力再完成清剿任務,擬尋路撤回。
139聯隊的報告和空中偵察的結果,還算從側面印證了鈴木的報告,岡村寧次沒辦法也只能同意鈴木支隊隨139聯隊一起撤回唐縣。但是清水的一份電文也傳到了崗村手裡。
清水列述了鈴木支隊行動遲緩、畏敵不前、指揮不力等等問題,向總部申請要獨率一個大隊,向北殘敵,並且主動講述了遇洪水和地陷丟掉中隊的經過,最主要的是要求離開鈴木少將的旅團。
崗村看完這份電報,對比了鈴木的電文還有139聯隊的戰報,沉思了10分鐘,然後做出了指示。命令清水大佐調歸110師團,於139聯隊任戰地參謀官,鈴木支隊南返唐縣休整,139聯隊留駐原地,尋機清剿。
這樣鈴木的面子也給了,清水大佐的熱情也照顧了,139聯隊的岡本聯隊長和清水的私交也不錯,由他們去追剿路再合適不過了。
夜幕降臨,西王莊裡的鬼子,在村裡村外點燃很多的篝火,一個下午的爭論隨著一紙電文的到來,算是告一段落,躊躇滿志的清水和如釋重負的鈴木,也都暫時放下了個人的恩怨,和兩支部隊的高級軍官們一起喝上了清酒。
酒宴結束後,清水和岡本回到聯隊部,在攤開的地圖上研究了半天,決定避開谷地裡的大面積積水,把聯隊的兵力分成兩路,一路由清水帶領,沿西邊的山巒向北前進。另一路由岡本帶領,順著谷地東邊的低矮丘陵先向東再折向西北,兩路預計匯合的地方就是北山峪。
這個北山峪是狼牙山脈腹地的一處險要所在,正好俯瞰一條橫穿山巒蜿蜒連接山西河北兩省的公路,自從路建立根據地後,這條公路就被掐斷,再沒有通行過。清水的意圖就是殘敵的同時打通這條公路,這樣可以把路的根據地南北一分為二,縮小他們的生存空間。
不過清水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還在地圖上用紅色鉛筆標注和個叫北山峪的地名時,楊棒子和他的小分隊離那條公路也就二里多地了。
下午的行軍中,為了加快速,楊棒子讓戰士們用樹枝子和籐蔓做了兩個簡易的擔架,把洪政委和另一個重傷員,抬著趕路。他和大個還是輪流背著老瞎子,結果他聽到了令人震驚的事情。
老瞎子和他說,雖然眼睛不好使了,可耳朵靈的很,自從進了縣政府的監獄,老瞎子就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有時候是躡手躡腳的走動,有時候是壓低了聲音的耳語聲,不過不是中國話。尤其是楊棒子他們來了後,老瞎子聽到了三件奇怪的事。
一次是在道觀,聽到有人輕輕地掀開窗戶框子,向外丟東西。第二次是剛進古墓那天,夜裡有人悄悄起來,走到別人身邊,鼓搗了一會又回到遠處。還有一次就是今天,他聽到有人在牆壁上用東西劃,不知道劃的什麼。
這下楊棒子有點冒汗,估摸著準是在牆上劃的字啊啥的,想給鬼子留個小分隊走的方向呢。看來司令員他們說的這些犯人裡有敵特的話,絕不是空穴來風。可怎麼一個一個的甄別出來,還真是頭疼,這馬一刀的事還沒整明白呢!
背著老瞎子,聽著後背上絮絮叨叨的耳語聲,楊棒子跟著分隊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跋涉著,走著走著,分隊從山樑上順著羊腸小道進入了一個峽谷。帶隊的縣大隊的那位排長報告說,這條溝叫碾底溝,有幾里地長,出了溝子,就是那條舊公路。
碾底溝還真是名不虛傳,狹窄的溝底兩旁,荊棘叢生,怪石嶙峋。頭頂是壁立的山崖,一道彎彎曲曲的小路在一線藍天下,通向遠處的山巒。
楊棒子頭回走這碾底溝,以前去北面執行任務都是走東邊那剛被洪水沖了的谷地。進溝前,把背上的老瞎子交給了大個,他去前面打頭去,瞧著這凶險的地形,楊棒子心裡不得勁。
他叫上領路的排長,外加小梁子,三個人在前面開路,囑咐後面的人離他們幾十米,不要跟太近了。特別囑咐老馮和老五子斷後,等個一炷香的工夫沒啥事情發生再趕上來。
讓戰士們挨個傳過去,子彈上膛,刺刀上槍口。都提點精神,注意點周邊的動靜。
越怕來啥,准來啥!也就才走了一半路程的時候,楊棒子的心是砰砰地跳的厲害,握槍的手虎口那突突的跳了幾下,每次要戰鬥的時候,身體都會發生這樣的反應。
停下腳步看看四周,楊棒子喊住了小梁子他們,蹲下身,向身後的隊伍招了招手,示意都蹲下找掩護。然後一閃身,找了塊石頭作掩護,兩把快慢機在腿上蹭開了保險,眼睛盯著東邊的山梁。
剛才楊棒子就是無意中用眼角發現那裡有點亮光一閃,隨即不見了,山樑上的石砬子那有幾塊小石頭滾落了下來。他馬上假裝緊綁腿低下身,快速的向西邊山梁那瞟了幾眼,西山崖的石頭後面也隱約有寒光閃現。
這才喊住小梁子,壓住了後面的隊伍。在岩石後等了一會子沒啥動靜,楊棒子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哪路的朋友!現身!有話好說!」回聲在山崖間撞來撞去的,一串串地「好說!好說!」傳出去好遠。
「併肩子!俺不是線上的瓢把子,海冷子換房的!攢兒亮的儲頭子旺的,黑驢子,非子幫襯些,天晴大道,各走各的趟線子!」
楊棒子聽了個一腦袋的漿糊,沒明說這喊得是個啥,不過明白指定是遇見他娘的劫道的了!
用眼色示意小梁子去後面喊上人,鬧不好要打上一陣。小梁子順著荒草貓著腰一步一步的後退著,楊棒子清了清嗓子也喊上了:「道上的朋友,俺們是路的隊伍,抗日打小鬼子的,借個道過去,行個方便!」
半分鐘後,山崖上又傳來了喊話:「併肩子,倒列陽漠悶圓了,招子放亮了!窩下安生些,小心俺的噴子升點兒!」這句話楊棒子聽個大概明白,那意思老實點別亂動,要不就開槍了!
招招手,讓小梁子停下腳步。楊棒子飛速的轉動著眼珠子,腦子裡想咋個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