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火已經全部撲滅了。」縣衙內廳,蕭楚躬身而立道。
「下去吧,有異常情況,馬上報告。」安建煦吩咐道。
一直黑著臉沒有說話的孫乾忠此時開口了:「安大人,你打算怎麼辦?」
「孫將軍,這還用得著我說嗎?」安建煦直接了當的道。
孫乾忠不屑的看著這個錦衣衛千戶問:「用士兵強行鎮壓驅趕?」
「此等刁民,不如此還有別的方法嗎?」安建煦依然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放屁。」孫乾忠一聲大罵,霍然站起,完全不給安建煦面子。
「孫將軍,你······」孫乾忠的反應完全出乎安建煦的意料,雖然自己貴為錦衣衛千戶,上有萬通萬貴妃撐腰,斷然不會將這個小小的將軍放在眼裡,但是此時安建煦兵力不多,必然有求於孫乾忠,安建煦便沒有太大的發作。
「安大人,你野蠻搗毀城外三清觀三清神像,惹了眾怒,如今還想以暴制暴,你想要讓事情一發而不可收拾嗎?」孫乾忠黑著臉,嘴上的鬍子一動一動的斷然道。
「本官為朝廷效力,受皇上之名,剿滅紅英會反賊,不過是搗毀了幾具神像而已,就算有點過激,也不過是情非所以,何必要顧慮這幫刁民。」安建煦以他一貫口氣的輕蔑的道。
「安大人難道不知眾怒不可犯嗎?」
「孫將軍,此言差矣,為了大事,何必拘於小節,犯了眾怒又如何,難道這幫刁民還想造反不成。」安建煦對孫乾忠的話沒有任何反應,在心裡暗道:此人一介莽夫,帶兵之人而已,知道什麼是國家大事,知道什麼是龍顏大悅;當然對這樣一個一輩子都見不到皇上的人來說,也只能情有可原了。
「哈哈哈······」孫慶忠一聲朗笑。「安大人呆在京師時間久了,不知人間煙火啊,我可以斷言,如果安大人此時以暴制暴,拘押殺害門外那些大明子民,說句不敬之花,安大人必死無疑。」
「你······你什麼意思?」安建煦反應激烈,這句話不得不讓他注意,但仍然對這個莽夫表現出一臉不屑的表情。
「道教在大明甚有影響力,這一點安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當朝皇上以及各位當朝實權派都是道教信徒,此時安大人毀掉三清神像,犯了眾怒,站在皇上的角度,安大人未必會獲罪,但是宮中有數位道教的高人前輩,一旦他們得知此事,在皇上身邊幾句話,便會讓安大人的一切借口變成空談,到時候不用我說安大人也知道是什麼結果。」孫乾忠詳細的分析了此事。
此話一出,安建煦沒有之前的驕橫跋扈,做沉思狀,似在慢慢體味這句話。「大人這話未免有點牽強附會了吧,本官忠心耿耿,就算道士進言,那又如何?還會殺了本官不成?本官一心忠誠為國,萬指揮使,以及娘娘萬貴妃有目共睹,就憑他幾句話想動我,沒門。」安建煦絲毫不服軟,對孫乾忠這句話進行了強烈反駁。
孫乾忠並沒有在意這句話,繼續著他的羅列:「大人說的對啊,不過朝廷政治鬥爭激烈,錦衣衛的敵人也有不少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人言可畏啊!就算把這方面暫且不說,丹陽縣三清觀在整個西北都很有影響力,安大人毀了三清神像,就等於得罪了所有西北的道教信徒,一旦事情越鬧越大,我想沒有人可以檀越法度,置眾怒與不顧,為了一個錦衣衛千戶,值嗎?」
安建煦的額頭皺的更深了,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道:「這不過是孫將軍的一面之詞而已。」安建煦依然不願承認自己做錯了。
「好,那我就繼續說點一面之詞。」孫乾忠繼續道。「宗教的力量大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你毀了那麼多人頂禮膜拜的神明,就等同於殺了人家的父母,如果朝廷和安大人沒辦法給那些人以交代,此事怎能不了了之,如果強行動用武力鎮壓,事情一定會越鬧越大,到時候就無法控制了,安大人願意形成這樣一種局面嗎?
「這也不是本官所希望看到的。」安建煦緩緩的道。
「最重要的是,丹陽縣是西北戰略要衝,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也是大明王朝抗擊瓦刺、韃靼的最前線,眼下戰事吃緊,如果此時丹陽發生暴亂,影響的可不僅僅是丹陽,不僅是幾個紅花會反賊了,影響的是西北的戰事,甚至影響的是整個戰略全局以及我朝的邊疆防禦,如此一來,此事的後果不用我多說了吧;
安大人,有幾個膽子幾個腦袋能承擔的了如此責任;再者在民間在朝廷內部,安大人會千夫所指,必要時,便有棄卒保車的可能;如果安大人還堅持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是為國效忠,那在下只能認為安大人在大明朝的份量等同於整個西北的戰事,國家領土,以及土木之變的恥辱,安大人以為如何。」
安建煦默不作聲,此話戳中了他的要害他不得不細細考慮一下;在他以前的思想中,以為只有強權,只有武力便可以擺平一切,這是他在萬通的護佑下所形成的慣性思維,如今她不得不進行反思。
「那······孫將軍的意見是?」安建煦問。
「本官也沒什麼辦法,一切就看安大人自己了,但是有一條,想必安大人也應該明白,那就是此事必須妥善處置,不能有任何繼續擴大,繼續惡化的可能,否則,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安建煦有點慌了,真要是變成了孫乾忠所說的那樣,自己恐怕在劫難逃。原先只顧著抓紅英會反賊,根本就不會管民意和眾怒,可是如今······
怎麼辦?
一時之間,安建煦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他早該想到的,卻忽略了這重要的問題,如今奇虎南下啊,難道自己真的要出去想那些刁民賠罪,或者以死謝罪?
「大人,不好了,大人。」一陣緊湊的腳步聲打亂了安建煦有點混亂無章的想法。
「怎麼了?」安建煦自作鎮靜的問出現在他面前的蕭楚。
「大人,牢中的疑犯已經被全部救走了。」蕭楚頓了下還是說出了口。
「什麼?」安建煦猛然站起,大聲喝道,幾欲噴出血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難道他們長著翅膀能飛不成?
「混蛋!」安建煦不顧在場的孫乾忠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摔在地上,啪的一聲,破碎的瓷片四散飛濺,屋中一片沉寂,誰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