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百里如玉被苗氏教訓,離眼下已有數月之久。
身上單薄的衣裳也加厚了一層,遇著帶風的天氣,迎風的衣擺「啪啪」作響,飄逸如常。
在顏玉的印象裡,百里如玉除了向她獻慇勤比較勤外,本身卻是個時刻都謹守規矩,條理清新、看重分寸、心機深重的那麼一個人。這樣的一個人,怎敢大庭廣眾為孔姨娘指責苗氏?
……看來不僅當局者迷了,她這個旁觀者也被順帶進了迷譚中。
這絕不是好事!
沒當她仔細理清其中原由,媞汀院竟有了賊子出沒,便很快把百里如玉的一系列變化拋之腦後。
那日一大早,顏玉給長輩們請安回來後,便看到廂房被翻地亂七糟,而左嬰跌坐在房間中央,跟失了魂似的,手中還拿著一直鎖在纏蓮寶彩金描漆箱子裡的紅皮薄子。
「這是怎了?」顏玉吃了一驚,她從未見過左嬰這般茫然無助過。
鎮定過後,忙扶左嬰起來,奈何力氣懸殊怎麼也拉不起她。
左嬰抬頭看著顏玉,只怔忡了剎那,忙低下頭撐著身子跪在地上,聲量含泣:「奴婢該死,請小姐責罰!」
顏玉在她身邊蹲下身子,這回也不打算扶她起身,而是伸出肉嘟嘟的手掌,拍在她背上安慰道:「先別急,仔細說來聽聽,才能找到解決的方法不是!」
左嬰緩緩抬頭,麥色的小臉皺成一團,又急內疚,斷斷續續道:「奴婢見這些天氣溫降了,想找來上次二姑奶奶碎玉玲瓏珠花來……那花色新鮮又適合這時候帶,小姐帶肯定好看……可,可找不著了,女婢怎麼找也找不著……想著興許是奴婢放岔了——」頓了一頓,又道,「奴婢趁著小姐與老夫人、夫人請安的時機,找上一找,可這一找……這一找……小姐寶盒裡值錢的東西全都沒了!小姐……寶盒的鑰匙一直都在奴婢身上,奴婢,奴婢真的不知怎麼一回事……」左嬰越說越慌張,越想越亂!
左嬰話說得雖斷斷續續,但顏玉還是聽明白了,朝四周環視了一圈,視線重新落在了左嬰身上:「你先起來。」
「小姐小姐,請您相信奴婢……真不是奴婢……」見顏玉不動聲色,左嬰心裡更慌了,有絲恐懼爬上腦門!
顏玉心地一軟,面色也跟著柔和起來,吩咐了聲屋外的纖意,注意著可有外人來訪。
拉起左嬰的手:「莫急,我沒有懷疑你,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些年,我還能不信你?」用自個性命換她性命的傻丫頭,這傻丫頭都不可信,那還能信誰,「膝蓋可麻了?」
「小姐……」左嬰見顏玉不質問少了東西的情況,而是安慰關心於她,心裡頓時一暖,抓著顏玉的胳膊,之前所受到的驚嚇、委屈等全化作了淚水。
顏玉一隻手被左嬰的臉蛋挨著,一隻手有節奏的拍著左嬰的背。
不多時,左嬰便收拾好情緒。
有些尷尬的用帕子抹了把顏玉的衣袖,又在臉上胡亂擦了一把,心裡暗自羞愧不已!小姐遇事沉著,做為小姐的貼身丫頭,怎能不為小姐爭臉面,捏了捏手裡的紅皮薄子。
左嬰從小跟著顏玉,也是府邸鮮少識字的婢子之一;顏玉進來有個習慣,只要是院子裡的稍許值錢的東西,都讓左嬰記在了紅皮薄裡。
左嬰攤開紅皮薄,重新清點了一下:「不僅少了碎玉玲瓏珠花,還有小姐滿月時柳老夫人送的長命金鎖、小姐您一直捨不得帶的南海珍珠鏈,兩錠大元寶也不見了蹤影。」
聽見外祖母送的長命鎖也被偷了,顏玉眼角抽了兩抽,心裡多少有些慌張。
上一世她的長命鎖也被偷了,此事給老夫人二嬸和柳氏都做了報備,可惜一直是個無頭案;如今她的長命金鎖同樣被偷了,而且與上一世還不是一個頻率上發生的事。上一世,長命鎖是在大街上被偷的,如今卻是在府邸被偷……
心底有些煩亂:「可還少了什麼?」
顏玉的長命鎖同天元所有女子一般,都是由其外祖母親手送的,寓意長命百歲、幸福美滿等,義意頗豐。上一世丟了,她沒多在意,眼下卻緊張了!
左嬰搖頭,失物是她確定了好幾遍後,才與顏玉說的。
顏玉略略點頭。
她雖是府邸嫡親的孫女,卻從來自命清高,視錢財如糞土,比較喜歡小巧可愛的東西,值錢的東西都是柳氏代為管理的,而不會放在廂房裡。
只手扶上臂袖,指腹順著袖子滑了兩個來回,沉聲道:「仔細清點著,見還少了什麼就只會我一聲,先莫要聲張,把房間打理整齊了,莫叫人瞧出端倪來!」
上一世的她的確視錢財如糞土,可自從老太爺放在她妝奩裡的糧米配方變成了百里如玉的,失去糧米配方的她被柳鐘銘無情放棄,更是間接的為此失了性命,便清楚的認識到了錢財的重要性。
自己不看重的東西,並不代表別人不看重,況且萬利不過錢字!
別人的東西再好她也不窺視,但是別人窺視她的東西,即使很不值錢的東西,她也做不到無所謂;因為那不僅助長了賊人的志氣,還會讓人覺得她是軟柿子。
只要一人起了頭,其他人也會撿著捏的。
關鍵是長命金鎖。
她的長命鎖從前一直是戴在身上的,自這一世一覺醒來後,她便叫左嬰鎖在了箱子裡,生怕如上一世一樣,又被自個弄丟了。一個人生來便禍福無常,死過一次的顏玉更是不相信區區一長命金鎖能扭轉人的命運,可長命金鎖自丟了……不知為何,就是很不安。
「小姐,這……」左嬰不知顏玉為何不把這事報備給老夫人和夫人們,疑惑的看著她。
「左嬰,眼下你的細細觀察我院子裡進出的人,旁的雜活便先交給纖意,晚上再把這事與纖意提一下。眼下不聲張有不聲張的好處,以免打草驚蛇!必要時給那賊人致命一擊!」
左嬰眼瞪的大大的:「小姐,您的意思是,那賊人還會再次犯案?」
顏玉點頭。
她自然還有別的考慮,想必那賊人與她一般,以為她也會有此顧慮,才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在她廂房裡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