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才踏出菩福院,便見著替代她送苗氏與慕氏的那份禮的左嬰、纖意,此時她倆手捧著柳氏的禮分子,在院外安靜地候著。
待她們主僕離了菩福院遠了些,顏玉才開口尋道:「你倆方才在二嬸、三嬸那我可有出差錯?可受了哪個不長眼的難為?」她曉得左嬰與纖意的難處,她這個主子人緣極差,難免有一兩個心思左的看她不順眼,奈何不了她,便暗地裡給她倆個丫頭使絆子。
「哪個敢為難咱姐妹倆!」左嬰低著頭一面跟上顏玉的步伐,一面開口含笑道,「奴婢們可是去送禮的,可是不去找茬的,再說當著二夫人、三夫人的面,那些歪心思的小蹄子也奈何不了咱姐妹倆,您安心!奴婢們做得仔細,定不會教人挑了錯,摸黑了小姐去!」
她家小姐若不知百里府有人見她們主僕不順眼,她也會不把每日裡惦她們姐妹倆不放的當一回事,那些不歪心思的人做得再過,只要她們自個當心著點,不著他們的道,他們也掀不起風浪。更何況為了小姐,她能忍,也叫左嬰忍。偏這個些腌臢的事她家小姐不僅知曉,而且開了口。
顏玉問得很直接。本著不給顏玉添堵的想法也沒了,故,左嬰話裡沒刻意隱瞞,也沒特別在乎。
聽罷,顏玉點了點頭,腳下頓了頓,轉身看向纖意:「纖意你這些日子過得可順心?」
纖意一愣,有些緊張地抬了頭,又有絲惶恐,覺得此舉不委,連忙垂頭道:「勞小姐掛心了,奴婢一切都好!」
顏玉笑笑,又道:「有不懂的,便向左嬰請教。」說罷見左嬰、纖意兩手捧著高堆的禮品,續盯著她倆好一會子,覺得自個閒著也是閒著,索性出手幫著她倆一把,奈何她一伸手,愣是把她倆嚇得不清。
無奈地撇撇嘴,任她倆折騰去了,腳程卻是慢了許多。
好容易才來了千妍院。
此刻天色已經黑盡,小腿上泛酸溜溜的感覺,肚子裡空空的也沒了存貨,平日裡充沛的精神也不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身來到主屋,就見一小圓球一股腦地飛快朝她撲來,直撞地她一個踉蹌——此為百里流玉是也。
百里流玉個頭個還停留在大腿這般高度上,身子圓滾滾的很是結實,套了件暗綠色印竹無袖背夾。他抱著她的大腿,討喜地仰著小腦袋直喚道:「姐姐姐姐你來了……」
心底一暖:「是呵,你可又調皮了?」
「姐姐,流兒自然沒有!」百里流玉哼哼道。
柳氏見顏玉面色略顯疲憊,忙意示娟娘子領了百里流玉到一旁玩去,百里流玉自然不肯,整個人粘在顏玉身上。
顏玉抬手整過百里流玉的小臉,對上他不情願的線視,唬道:「還道沒調皮!」
百里流玉聽罷,灰溜溜地放開抱緊顏玉大腿的手。
柳氏牽著顏玉來到桌子旁坐下,伸手理了理顏玉被風亂的髮鬢,心疼地埋怨道:「你這孩子……最來越發懂事了,也不知是好是壞。」
顏玉心境平和,也不搭話,傻笑呵呵地一笑而過。
柳氏忙換了話題,又與說了一會子話。百里流玉便不耐煩地從娟娘子身邊溜出來,眼神靈活地在這她娘倆中間打轉,忽然扯了扯的柳氏的衣裳插了話:「母親快些吩咐人傳膳吧,姐姐都餓了……」
柳氏聞言,寵溺地笑著拍拍百里流玉:「流哥兒能替母親分憂了……」又忙喚來娟娘子,吩咐她快傳晚膳。
顏玉笑著與柳氏對視一眼,視線又落百里流玉身上。
百里流玉是百里志暮與包姨娘所出的庶子,也是百里志暮唯一的兒子,從小便養在柳氏膝下。百里流玉在柳氏身邊已有四餘年載,他長得一眼看上去雖虎頭虎腦的,身體團團圓圓,卻絲毫似沒因身材而顯得呆板,可謂又機靈又可愛。
瞅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心下一動,突然有抱抱他的想法,又想著自個十二歲的身子,百里流玉又長得結實,顯然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等想法也只能胎死腹中。
上一世她一直不怎麼待見百里流玉,每次遇著百里流玉不是擺個冷臉,便是不帶理會。可這孩子知道是缺心眼還是怎麼著,每回見著她,總不顧及她橫眉冷對千的態度,愛粘在她身邊。
那時的她無論是年紀還是愈來愈驕傲的性情,都是最煩有人粘的時間段,因著顧及柳氏的顏面不想讓柳氏太過難做,百里流玉每回粘在她身邊時,她時常只能僵著不動。最終只得一個結果:不怎麼暢快地來到千妍院,被百里流玉的一番折騰後氣鼓鼓地離開……
百里流玉用膳的速度極快,沒多久就放下碗快。他跳下凳子,跑到顏玉身邊抓著她的衣裳,生怕不這般顏玉便跑了一般。
顏玉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與他商量:「姐姐還沒吃飽呢。」
百里流玉與顏玉明顯不在同一個狀態:「姐姐你應盯著飯菜,盯著我怎能吃飽?」
顏玉:「……」
柳氏用膳的速度永遠保持在半個時辰之內,顏玉延承了柳氏良好的習慣,因而這娘倆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頻率放下筷子的。柳氏放下筷子,拿了抹嘴的捐子示意地抹了一下,視線便停在百里流玉身上:「流哥兒乖,跟著娟娘子回房洗浴,我跟你姐姐有話要說。」
百里流玉不依:「流兒想與姐姐在一起,母親說吧,流兒一定會乖乖的不吵!」更用力地抓緊顏玉的衣裳。
柳氏臉色一沉,拒絕道:「不成。」
見百里流玉臉露委屈的神色,顏玉忙開了口:「姐姐最聽母親的話了,流哥兒難道不同姐姐一般聽母親的話麼?」
百里流玉聞言抬頭瞅瞅顏玉,又瞧瞧柳氏,吸著鼻子思量了半響,懦懦道:「流哥兒同姐姐一般,聽母親的話……」
待百里流玉走後,柳氏無奈地搖頭:「養了他四年,到頭來還最粘你。」柳氏指的他,自是百里流玉。
顏玉彎了彎眼睛:「這才是母親的功勞,母親定是時常在流哥兒面叨念顏兒,流哥兒又不是時常見著顏兒,才粘顏兒的。」
柳氏見她說得一道一道的,也笑彎了眼,隨後又似隨意地開了口:「孔姨娘……你覺著如何?」
顏玉瞇了瞇眼,想著上一世孔姨娘的所作所為,略有心驚。
琢磨著思慮片刻,迎上柳氏的眼:「孔姨娘瞧上去有些自做聰明,也時常藉著『自做聰明』來迷惑旁人的眼睛,予人一種不足為患的錯覺。偏卻能得到父親與老夫人的中意,足以證明是個手腕強的。」
柳氏細細聽罷,先是感歎一聲,爾後又覺得欣慰:「你能想到這一層,母親便放心了。你記得如姐兒、阮姐兒是孔姨娘一手帶大的,與倆們相處自當不能大意了,她們倆……」說著歎息一聲,「顏姐兒得好生顧惜自個才是。」
顏玉沉聲道:「謝母親指點,顏兒定會小心行事,不讓有心人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