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嬰聽顏玉喚上茶,曾往綠桐這邊看了一眼,見綠桐毫無反映,才拎著茶壺到千愔院的小廚房的。
心裡多少有些可惜,面上卻沒半分憐憫。雖不知她家小姐為何突然發作了綠桐,但她自小在大小姐身邊服侍,自知大小姐只是個被老太爺嬌縱壞了的孩子,待府裡的婢子沒雖什麼好臉色,卻不會做出無故發作婢子的事來。
眼下看來,是婢子綠桐不知禮數、不知進退。而她家小姐已給了綠桐機會,她也曾給過綠桐機會,只怪綠桐自個沒能把握好。
再說綠桐,此刻的綠桐侷促不安地埋著頭,藉以掩飾內心的惶恐不安。
她七想八想的想了許多,主因糾結在:不知大小姐是她與五小姐的爭執後進來的,還是沒聽到直接推門進來的;若大小姐聽到了她與五小姐的爭執,是從哪兒開始聽的,或是從頭到尾一字不露地聽了。
綠桐愈想愈心驚,這會子心底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什麼滋味都全了。
更夫的銅羅響了兩響,百里府各院的大紅燈籠旁掛起了小燈籠,意味著服侍主子們用完膳的婢子也可自行離去用膳了。
平時這個時候,綠桐會毫不猶豫地撇下百里嬌玉,去廚房用膳。可眼下別說用膳,只要顏玉行行好走地遠遠的,她留這給百里嬌玉守夜都成。
腳下如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呆站著越久,越能感受屋裡氣氛的不同尋常,綠桐心裡便越是毛骨悚然。
顏玉自然知曉綠桐心底不是滋味,她這般耗著,為的便是要把綠桐做賊心虛時的恐慌放大數倍,便以綠桐更迅速地俯首認錯。
待百里嬌玉吃下幾塊糕點後,顏玉見氣候成型,手一伸,平靜的開了口:「拿抹嘴的絹子來。」
綠桐回神,顫抖著從袖子裡掏出一方乾淨的絹子,替給百里顏玉。
顏玉接過絹子,親自往百里嬌玉蒼白的唇瓣上仔細抹了兩把,又偏過頭對左嬰道:「今晚兒我便在妹妹這用膳了,去廚房吩咐婆子們一聲,可別叫她們混淆了!再順道瞧瞧管家在忙活些啥,讓他且停下手頭的活計,便說是我的吩咐,讓他稍上幾個靈活點的好丫頭,過來千愔院一趟。」
不多時,廚房那邊速速來了幾個送晚膳的婆子,領頭的婆子早早察覺了屋裡古怪的氣氛,親自擺好碗筷後,很快攜著其他婆子出去了。
紅木高角餐桌上新添了一盞燈燭,綠桐瞧著被照亮的六道菜式,越琢磨越不對勁,越想心底越是發涼。
……難不成,方才與五小姐的爭執,被大小姐一字不露地聽進了耳,因而,大小姐才會吩咐了左嬰姐姐請管家來……
綠桐抱的僥倖心理「啪」地一聲破裂,心底一直屹立不倒東西猛地倒塌,腳下生虛,雙膝不嫌疼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裡不住地求饒:「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
「先安靜著點。」顏玉面無表情地瞅了一眼綠桐,拾起筷子,夾了塊魚汁豆腐到百里嬌玉碗裡,囑咐道,「吃些飯墊墊肚子,光吃糕點可不行。」
百里嬌玉盯著紅木餐桌上的美味菜式,彎了彎眼睛,聽話地埋頭吃起來。
才兩口飯下肚,左嬰便領著管家趕來了,老管家一進屋便瞅見了跪在地上的綠桐,瞥了一眼綠桐,便如沒事人一般上前兩步與顏玉、百里嬌玉分別行了半禮:「老奴見過兩位小姐,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百里嬌玉見顏玉放下筷子,也放下手裡頭合握著的筷子坐正。
顏玉理了理衣裳,眼神迎向管家,笑道:「這大晚上還麻煩老管家,實屬事出突然,還忘老管家莫嫌事小。」
管家拱手道:「不敢當,大小姐直說便是!」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我不太清楚,這惡奴欺主大逆不道的事兒,依著天元朝的律法,該如何處理?」
老管家儉神。
他人一到千愔院,便見著跪在地上的綠桐跪,再合著顏玉讓左嬰叫他捎帶上幾個婢子來,又聞顏玉如此一問,心裡總算是有了譜。
「按天元朝律法當交與衙門送去地牢,一輩子不得自由。」
顏玉微微點頭,朝管家咧嘴一笑:「有老管家的話我便放心了。」轉身拉著百里嬌玉,來到方管家身後,指著那幾個婢子,「看她們哪個順眼,先挑兩個放在身邊。」
綠桐大急:「大小姐,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知錯奴婢知錯!求您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奴婢一定痛改前非!」
顏玉悠悠地甩著腰間的喜福結流蘇,眉頭輕佻:「那好,便再給你個機會,把銀子交出來吧!」
綠桐搖頭。
她怎麼會交出銀子?銀子事小,可一旦交出銀子,百里府所有的婢子婆子小廝甚至主子都會知曉她手腳不乾淨,到時她如何有臉再混下去?
綠桐紅著眼泣道:「大小姐,五小姐真沒給奴婢銀子,望大小姐明查!」
「明查?好吧!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唯有一門是的好,那便是不喜平白無故地冤枉好人,你即要明查,我豈會不如了你的願!」顏玉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門牙,「左嬰,搜她的身,她身上若沒有銀子,就帶著這幾個丫頭,去她屋子搜!」
綠桐沒料到顏玉讓人搜她的身,更沒料到會有人來搜她的身,畢竟一綻銀子,又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她得了之後,自然是隨手放在身上的……
左嬰沒費多大功夫,便在綠桐身上找著了一綻銀子,交與了顏玉。
顏玉顛了顛手裡的銀子,湊近綠桐:「你還有什麼冤屈要訴,趕緊的!別等到拍案定罪了再來喊冤。」
綠桐打起謊來眼也不眨,連道:「小姐,這銀子是奴婢的父親給奴婢的,讓奴婢給母親抓藥用的,奴婢的父親可以為奴婢做證!」
「哦?」
「綠桐,你也不必找誰作證了,你若沒貪我的銀子,我如何能冤你!」百里嬌玉在綠桐喊冤時,忽然插了一句,「你貪我的這錠銀子,它跟了我許久,我自認識它。大姐姐你且看看那綻銀子銀尾邊角,是否做了個「嬌」字的個記號,這是母親給嬌兒的壓歲銀,母親親自叫銀匠刻上的字。」
綠桐聞聲,臉色慘白,如同浸泡在冰水裡許久後被撈出來的一般。
顏玉翹起嘴,朝百里嬌玉一笑:「無錯,有個『嬌』字。」忽地轉頭,盯著綠桐冷喝一聲,「對自家小姐不僅出言不遜,還貪墨小姐的銀子,你是了吃雄心豹子膽不成!」
顏玉的一聲冷喝,且不說其他人,便是見識過不大少場面的老管家,都被顏玉的氣勢鎮住了。
綠桐伏跪在地,連連磕頭:「大小姐開恩,是奴婢豬油蒙了心,怪奴婢貪心,求大姐開恩,大小姐開恩……」
顏玉瞥了綠桐一眼,又轉向老管家:「打發了這婢子去個偏遠的莊子吧。」
「大小姐,您不能這般替我做了主,奴婢……奴婢可是家生子。」綠桐不依,見顏玉年紀小,以為抬出家生子的名號,能叫顏玉手下留情。
「既是家生子,還能做出惡奴欺主的事來!」顏玉頓了一頓,磨磕了幾句「家生子」,又道,「我的心地是好了些,既然連你都覺得我的發落輕了些,那我想想,老管家你說,我是該請了伢婆子來呢,還是去衙門請了官差來?」
綠桐一驚,不等管家回話連忙叩首道:「奴婢願意去偏遠的莊子,謝小姐開恩。」
「嗯。收拾一下,明兒個一早便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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