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斗偶場,觀戰者數以萬計,當此之際俱皆失色,既詫且駭。所驚詫者,自然是看台之上陡然現身,長嘯出聲的許九,而為之驚駭的,則是因那陡然出手,解救真元靖的神秘修士,竟自稱出自大雄真王宮,且那真元靖也已是大雄真王宮門下……
大雄真王宮,乃是正經的大宗名門,距此百萬里,統轄七座大城,每一座皆遠勝過河洛城。當今天下,唯有如此等勢力,方有資格稱宗立派,傳承道統。
玄州之地,廣大無際,若論及大宗名門,大雄真王宮亦可位居前列,乃是一等一的宗門,除卻那為天下劍道魁首之一,堪稱天下第一等門派的天河劍派之外,便輪得到大雄真王宮這一等宗門,統御數城,開宗立派,門下人口如沙,修士如雨。
此大雄真王宮修士一出手,即顯現驚人手段,肉掌變化,宛若金鐵,輝光金燦,空手入飛劍,劈空一抓,竟就扼住花二郎祭出飛劍,發出金鐵交鳴,顯現出此人異常強悍的修為。
此等手段,非真氣雄厚與**強橫兼顧者不能為之,否則修士祭出的飛劍豈同一般,鋒利無比,削鐵如泥,斷金劈山不在話下,輕易即可將人的血肉之軀斬殺。
「嗯?」
花二郎瞿然失色,一則是自家一擊竟被抵擋,另一則他業已聽得許九聲音,立時心神為之跌宕,驟然轉頭望向許九發聲處,果見看台之上。一個少年人身影昂然而立,此時放出週身氣息,一股浩浩真氣筆直衝天,使得他好似鶴立雞群,異常顯眼,即刻便能辨認出來,赫然果是許九不假。
花二郎心神一時恍惚,不及反應,突地神念猛顫,竟發覺自家飛劍被人一把扼住。竟不是抵擋之後立刻罷手。而是手掌猛壓,浩瀚氣息披靡而出,如山嶽崩摧,塌天大力。穩穩鎮壓在他飛劍之上。竟是要立刻壓服。擒拿奪取。
「給我罷手!」花二郎即刻長嘯,頭頂之上氣流奔騰,直衝霄漢。驀然叉手暴抓,「劍氣漫漫風光,一花自表七色!」
呼啦啦!
那大雄真王宮修士,掌若赤金,流光溢彩,好似純金鑄就,顯現出極端驚人的堅固、力量感,扼住花二郎飛劍之餘,並不罷手,而是五指攝空猛烈彈擊,如叩拉大弓,強弦巨力,劇烈崩擊,倏忽完全攝拿住花二郎飛劍,自冷笑道:「小小一個靈寶樓,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就敢污蔑栽贓我大雄真王宮門下!若不給你一個深刻教訓,豈能教世人知曉我大雄真王宮的赫赫威名?破劍一口,給我留下吧!」
鐺鐺鐺鐺鐺鐺鐺
霎時間,一連七聲驚嘯,劍鳴逆天,震盪赤霄,花二郎飛劍在此人手掌鎮壓之下,猛烈跳躍,宛若流光星丸,突一下崩開,竟一劍七分,本是明晃晃,白瑩瑩的劍光,如同一朵斗大劍花,此刻陡然化成七條,如虹驚起,分作七色,宛若天際雨後長虹,絢爛迷人,十分好看,卻有驚人威能,強勢崩炸開來,一下就將那燦金手掌炸得彈開,七色驟合,化一道劍氣,逆空倒回。
此是靈寶樓一脈極為厲害的劍術,一花七色劍術,劍氣炸開,宛如驚鴻,七色流光濺射,神出鬼沒,十分之厲害。
但要練成此種劍術,亦非難事,須得採集雲霄之上七色虹光,溶匯一爐,與其中五金精英煉製成為精華,煉入飛劍劍體,經年磨礪,方得成功。一般而言,僅只花二郎道胎境修為,尚不足以煉成此種劍術,僅只是升至雲端天上,去採集七色虹光,便非丹元境大高手不能為之,花二郎自是不能,想來他這一門劍術必是得益於靈寶樓丹元境大高手出手相助,才自功成。
「七氣合一!」
花二郎已起了火性,哪還顧得其他,一收回飛劍,立刻張口猛吐精氣,氣若洪流,劈空席捲而去,就融入自家飛劍中,驚空夭矯,漫卷長風,颯沓如流星,陡然墜落下來,強猛擊殺,直指那大雄真王宮修士。
那修士亦微微色變,讚歎道:「好劍術,飛劍亦是不錯,靈寶樓倒果然有些手段。但區區河洛城,仍舊不過窮鄉僻壤罷了,泥塘裡面翻不出蛟龍,至多不過小小泥鰍而已。甚好,貧道便叫你見識一場,何為真正的劍術!劍出天淵,雄風萬丈!」
唰!
此人燦若鎏金的手掌驀然收攝,袖間猛飆一條金光,極端犀利,竟更在花二郎手段之上,赫然是一口尺長飛劍,通體流金,爍爍其華,直如一條蛟龍衝出深淵,一遇風雲便化龍,張牙舞爪,顯露霸道雄風,萬丈長空都不能容納,要被震爆,彰顯無窮凶威。
漫空金光劍影突然炸開,如同千百顆手炮發射彈丸,空氣激烈崩塌,壓聚起來,縮成一團,內中一道金光強勢刺出,霹靂一暴,直擊在花二郎飛劍之上!
噹啷一聲,花二郎立身當場兀自不動,但神色已然劇變,面目倏然蒼白,自家飛劍已反身飛旋回來,赫然是有抵擋不住之勢。
對方飛劍著實厲害,無可抵禦。
正此時,忽一道身影掠空飛來,十分快速,已抵達他身後,穩穩立住,也來不及施展手段,祭出飛劍法寶,只得將手一抓,四指擰攥,拇指挑空,陡然翻轉,直指地面,喉間發出短促驚喝。
「重力虛禁!」
許九勉力出手,祭出重力虛禁,虛空中頓即無形禁制之力凝聚,他神念溝通天地元氣,加持為虛禁,立刻加持在那追擊花二郎飛劍的金光尺長飛劍之上。
金光飛劍速度極快,有如流光。此刻卻陡被壓制,立刻放緩速度。
這名大雄真王宮修士,修為尚略在花二郎之上,至少亦有道胎境三層,甚至四層修為,祭出飛劍更非凡品,許九如今自不可能抵擋,但他如今施展重力虛禁,已可加持四倍重力,威能不小。略微攝住飛劍。倒也能勉力做到。
果然花二郎立時氣息長舒,得到緩解,迅速收回飛劍,虛攝在掌中。激烈顫抖。他卻不敢遲疑。也不及問許九任何話,而是立刻親手持劍,反手便是一劍。刺殺出去,立刻真氣狂湧,力量奇大,顯然已是動了真怒,不惜耗用精氣攻擊,劍光刺暴空氣,撞擊那雖則緩了些許但仍舊襲來的金光飛劍。
辟里啪啦,兩劍相擊,迸射劇烈光火,炸成一團,方圓數丈之內都被充塞,宛若一枚火雷炮的彈丸炸在當場,流火飛光洞穿,花二郎原本立身的高台立刻如被萬千毫芒攢射,剎那間刺殺成了蜂窩,簌簌簌簌塌陷,成了一地散沙。
許九與花二郎也自落身立定。
那大雄真王宮修士神情微變,終歸擊殺未能得手,眉心輕擰,暗暗收住了氣機,虛手抓攝,將自家飛劍收攝回轉。
許九這才氣息稍復,但隨即面色變化,直如金紙,很是慘淡。
卻是他方才將重力虛禁加持在對方飛劍上,此人修為遠甚於他,飛劍更是厲害,劍體之上氣機鋒銳,刺穿金石不在話下,更能切割人神念,端地是厲害,重力虛禁要將神念同天地元氣勾連,形成虛禁,加持實物之上,當下頓即對他神念牽連,造成創傷,無可避免。
但幸而他如今重力虛禁只掌握了四層,只能加持四倍重力,運用神念也不甚強,反饋傷害也自不大,否則殺敵不成,先就將自家廢了,反而得不償失。
花二郎驚喜道:「許九,你竟然還活著?我還以為你當真已被人謀害,轟殺成渣。」他一把抓住許九肩頭,眉飛色舞,大笑說道,狀極愉快。
許九心知花二郎倒是真心,心下亦自微暖,卻淡淡道:「什麼叫我竟然還活著?莫非你居然期待我真個身死人手?」
「唔……」花二郎鄭重點頭,認真說道:「絕沒有錯,此確是你的性子,我方能確認,確實是你許九,否則我卻還難以相信,以為你竟是旁人變化了形貌,冒名頂替。」
許九這才微笑道:「二郎兄,多謝你了。」
花二郎大手一揮:「你這是個什麼話?漫說你我朋友一場,即便僅只你是我靈寶樓客卿執事,我也斷無坐視不理,不作任何反應的道理,非但傳揚出去傷及靈寶樓及你二郎哥哥我的名望,我自家心頭也要生出滯障,不是好事。」
許九淡笑頷首。
與此同時,大斗偶場觀戰台上,已是人聲鼎沸,眾議紛紜。
「此人……竟尚未死麼?」
「真是福緣深厚,此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也不盡然,早有所聞,真元府通聯著百萬里之外大宗名門,大雄真王宮,此時大雄真王宮修士現身,豈能不做過這一場?」
……
種種議論,傳入場中。
許九目光不由投向百丈外那一行人。
真元靖目光死死盯住許九,目露訝然之色,似是也難以置信許九竟然未死。而正因如此,許九心中怦然一動,暗忖某非襲殺自己的,並非是旁人變化形貌,栽贓陷害,而的確便是真元靖派人刺殺?
虛虛實實,撲朔迷離,難以度測。
有大雄真王宮修士現身,替此人彈壓陣勢,倒極有可能的確是真元靖所為,繼而再聲稱是旁人陷害即可,終歸是一灘渾水,難以辨清,有大雄真王宮這等大宗名門門下修士現身,替他鎮場,道出他已是大雄真王宮門下,確實可以化解大股壓力,待得時過境遷,天長日久,區區一個靈寶樓客卿執事的死,自然算不得甚大事,終將煙消雲散。
此時,真元靖連忙厲聲叫道:「雄威表兄,正是此人!此人膽大包天,居然想要染指我未婚妻,絲毫不將我真元府,以及我父親放在眼中,依仗靈寶樓為勢,猖狂至極!」
那大雄真王宮修士,真元靖的「雄威」表兄,終於開口說話:「你便是那個許九?據聞,你已被人運用火雷炮,轟殺成齏粉,栽贓嫁禍於我真元靖表弟?如今你居然現身……想來,必是你自家編排此事,故意陷害,壞我表弟名聲,從而達成你與我表弟真元靖爭風吃醋,意圖搶奪他未婚妻子的目的。
甚好,甚好,你居然有如此膽量,小小一個螻蟻,卻有撼動巨象的膽量,倒是一個人才!可惜的是,你敢打我大雄真王宮門下弟子的主意,無異於捋虎鬚,罪大惡極,不容寬恕!你立刻跪下,叩頭謝罪,然後自廢了修為,從此給我真元靖表弟做一個走狗,尚能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