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一髮而動全身,劉愈對吏部的一次巡查,便對原本形成定制的六部官員任免制度進行一番改動。如此一來,作為六部之首的吏部權力被壓縮,也就進一步等於削了吏部在朝廷的地位。連鎖的反應,也就跟著發酵。
首先是吏部之外的其它五部,在得知劉愈所下的旨意之後,他們沒有馬上表態,卻都往尚書檯那邊去打探消息。劉愈把六部一些中下層官員的任免交給了部門本身,等於是繼續擴大了六部的**自主性,本身是件好事,他們希望得到更多的消息來確證一番。只有吏部一方,有意要跟劉愈抗爭到底,以奏本的方式在朝議上再提議。
順朝朝廷相對開明,就算是皇帝作出的政令,官員也可在朝議上發出非議之聲,這建立在不損害皇帝威儀的情況下。理論上是那麼回事,有沒有人敢這麼做另當別論。不過劉愈並非皇帝,而是攝政王,他所下的命令,損害了吏部的利益,吏部的人自然不忿。
當韓升把六部的意見綜合起來,告知劉愈後,劉愈沒有太大的反應。劉愈也算是總有預備。
「劉小兄,此事……你是否太操之過急了?」韓升有些不理解劉愈的舉措,劉愈說削權就削權,事前可說沒跟任何人打過招呼,在他認為,吏部的人有這樣過激的反應也是理所應當。
「韓老哥,我問你,吏部的人憑何有意見?」
「因為……」韓升本來想說「因為這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但話到嘴邊,他沒說出來。
劉愈替韓升說了:「因為將六部官員任免交還六部,會損害吏部的權威和利益。話說回來,他們憑什麼覺得這是一種損害?他們乃是我大順朝的官員,吃的是我大順朝的俸祿,為朝廷做事,他們少了這些工作。應該是更輕鬆了才是,怎還會覺得有意見?」
韓升苦笑,其實劉愈道理說的沒錯,他也很清楚,若然吏部的官員真的這麼恪守本分,就不會出來這麼多怨言。主要還是這中間的貓膩和油水實在太多,六部為了舉薦官員。少不得給吏部送些油水,而那些地方官想到長安城來為官的,自然也給吏部上下打點不少。劉愈這一手下來,等於把原本吏部的財路給堵上,吏部的人能願意就怪了。
「韓老哥,這事你先別管。到明日朝議上,再好好議議。」
韓升點點頭,這次劉愈回到長安城後,對朝政的管理不像以前那麼鬆懈,以前劉愈總是把大小的事情交給他來處理,而他又是個守舊的中庸派,不會去行大的改革和變動。各部之間,以及朝廷和地方在一些稅賦等方面也沒有太大的糾紛和矛盾。不過劉愈這一掌權,馬上表現出他在治軍時候改革的大刀闊斧,令朝廷上下馬上感覺到不適應。
韓升臨別,劉愈稍微解釋了一下,道:「現下朝廷,以平衡權力為當先,不能以一家獨大。包括韓老哥你所掌管的尚書檯,也不能太專權。如此才能保證,一些不法之人,對朝政有所企圖。」
韓升聽到這話,也就明白過來,劉愈今天做的不是為針對吏部,而是為了把朝廷各部之間的鬆動孔洞給補上。防止被身處在暗中的楚王蘇哲鑽了空隙。
韓升離開不久,劉愈一個人在雅前殿裡看奏本,外面有侍衛過來,向劉愈轉交了從外城傳過來的一份緊急奏本。寫奏本的不是別人。正是正在外城官所中,等待離開長安城就藩的南王蘇彥。
蘇彥是曾經的帝王,他寫的奏本,不管是否緊要,都要親自交到皇宮劉愈這裡,而不用走尚書檯。劉愈拿過奏本,看了看,不禁眉頭皺起。
是蘇彥請旨早些離開長安城的奏本,在奏本上,他表達了對以往過錯的悔悟,還說要趕緊離開長安城,一家人過安樂日子。劉愈心想,蘇彥這可真是「識相」的多,居然會把以前當皇帝的一段,當成是自己的「錯誤」來進行懺悔。劉愈心想,他當皇帝有錯,那也是他劉愈逼出來的。
本來看到這,劉愈也沒絕對的的如何,但在看到奏本結尾,蘇彥請示劉愈多派些軍隊保護他到藩地去,劉愈才愈發感覺到事情不簡單。
蘇彥上次就藩,去的是南方,遭遇到危險而被人綁架。難道是因為這個,他才對就藩的路途安全生恐懼?劉愈覺得沒道理,南方當時並不穩定,走的大多又是山路,這才遭遇到危險。這次蘇彥去的是渤海,一路平坦,還有朝廷和地方兩方面的保護,就算是賊人想下手也難。
劉愈覺得蘇彥的態度有些反常,這不應該是一個就藩藩王說的話,而好像是……劉愈馬上想到那些出來舉證賊梟的「污點證人」,好像怕隨時不小心,被人幹掉一般。
劉愈提筆,在之上寫下一道詔令,讓蘇彥即刻準備出發,先安了一下蘇彥的心。然後在詔令最後,邀請蘇彥到皇宮來,劉愈說是要為他舉行一個餞別的宴會,讓他務必出席。寫完之後,劉愈把詔令直接交給連乎生,讓他帶人親自送過去。
劉愈這麼做就是想看看蘇彥到底搞什麼鬼,在朗縣時候,他迫不及待要回長安城,可回到長安城之後卻膽怯地不肯進內城,連家都不敢回,幡然悔悟就好像突然看透了人生一樣,總是催著劉愈讓他早點就藩,現在更是要朝廷增派人手來保護他就翻。劉愈已經覺察到蘇彥的不同往常,可能是他在被囚禁的這半年多時間裡,膽子變小了,也可能是他有事隱瞞,不敢透露實情。
連乎生去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回來,同時帶回來蘇彥的口信,蘇彥說是會接受邀請,當晚晚些時候便過來參加這個特別為他準備的宴會。
劉愈想了想,這小子有病!
心病!
前幾日剛回到長安城,劉愈怎麼說,蘇彥就是不肯進城,現在知道要送他走了,他卻敢來了。這次不但敢進城,還要進皇宮。這簡直不是來赴宴的,而是來赴刑場的,他是希望早點來刑場把「腦袋」給砍了,好早點離開長安城。明顯是在敷衍。
劉愈本來蘇彥會各種推脫,因而這宴會不過是個由頭來試他,誰想一試還真試出事來了。劉愈想知道更多,只能臨時籌備這樣一次餞別宴,來看看蘇彥背後搞的名堂。
劉愈馬上在紙上寫了幾個人的名字,讓連乎生分派侍衛去各自邀請,都是劉愈在京城的一些嫡系,其中包括隋乂和隋妤兩兄妹、李糜、韓升、霍病,劉愈最後想了想。最後,劉愈把王虎和徐菜花夫婦加了進去,再一琢磨,寫下了柴錦和信竹君蘇碧的名字。
劉愈是以為蘇彥餞別的名義,來邀請這些人入宮,一者是為試探蘇彥,二來是想藉機會來看看蘇碧這些日子到底在搞什麼。自從蘇彥被迫退位之後,蘇碧也從政界消失,突然好像在家裡做起了小家碧玉的婦人。劉愈心知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從柴錦隻言片語的透露中,劉愈知道自從柴錦娶了二房進門,蘇碧就再沒理會過他,這是夫妻決裂之相。
許久沒見,劉愈也想看看落魄的蘇碧,是不是還是那麼囂張。
等把邀請與會的名單列好,劉愈便交給連乎生,同時也讓女官去內廷叫了徐軒築出來。既然是家宴,劉愈就要「攜眷出席」,徐軒築在場,蘇彥會感覺劉愈誠心邀請他,會放鬆警惕許多。為了避免朝堂上的尷尬,劉愈並未打算讓琪兒出席。畢竟琪兒現在身份特殊,她在場,會讓蘇碧和蘇彥面子上過不去。
等一切都安排好,劉愈仍舊留在雅前殿看奏本,等黃昏時,連乎生從外回來,告知劉愈一切都準備好了。
「宴會在武安殿舉行,那裡地方不大,舉行個小型的宴會地方足夠寬敞。」劉愈所說的武安殿,是皇宮裡外殿中的一個偏殿,遠離內廷,平時宮闈裡有什麼戲班和雜耍藝人表演,便會在那裡舉行,皇帝也會帶內廷的后妃去觀看。不過在現在,那裡卻已經荒廢下來。不過皇宮裡的地方,沒有真正荒廢一說,就算是不用的殿宇,平日也會有人打掃收拾,除非是一些皇宮的禁地。
連乎生找了內庫禮司衙門的人去安排,因為事情倉促,準備起來有些麻煩,劉愈對宴會的規格要求很低,本身皇帝也不參加,不需要準備多麼大的排場。等連乎生再回來,第一波客人已經到皇宮裡,已經在雅前殿外等候。
劉愈出來,隋家兄妹和李糜最先到來,雖然是家宴,不需要穿朝服,不過三人的裝束還是很正式,尤其是隋妤,平日裡穿著朝服有些拘謹,此事換上女裝,更顯雍容。
「走,到武安殿去說話。」
劉愈招呼了一聲,與三人一同去往武安殿。
因為三人都在朝為官,在路上也就難免說起今日劉愈在吏部所下的政令。對於此,身在六部中的隋乂和李糜自然是贊成,不過隋妤卻保留了意見。在她看來,一切安定才是最重要的,劉愈覺得在此政論上,她倒是跟韓升有些不謀而合。(。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