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愈從外回來,淮南行省的官場呈現出緊張的態勢,之前雖然新皇駕臨,但新皇來了便在行宮裡沒出來過,也沒人過問地方上的事務,因而他們也就漫不經心。
但攝政臨王劉愈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劉愈在行宮的偏殿接見了淮南省的重要官員,以及一些隨鑾駕一起到建康城的官員,這些官員也明白,劉愈的接見,是要瞭解大順朝在他南下後的政治走向。
但劉愈似乎並不想見太多人,他只是分別召見了幾名官員,問了些情況,也沒過多的發表意見,總算讓這些官員緊繃著心情進去,鬆口氣出來。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建康城的郡守馬郁便遇到了麻煩。
馬郁向劉愈呈交了一份奏本,是從淮北省傳來的,而寫奏本的人便是劉愈提拔起來專門查辦淮北省官場逆案的廖明升。在劉愈離開這些日子,廖明升把淮北省的官場攪的天翻地覆,官場上有涉案的人,一個都沒落下,被他查了個遍,而廖明升辦案手段也非常激進,用別人的話說,手段是極為殘忍。
刑訊逼供那一套,他是全數用上了,而且把案子牽連甚廣,甚至鬧出了人命。
而廖明升的這份奏本,名義上是呈奏給皇帝的,其中請奏了本案中一些涉案人等的情況,以及所獲得的口供和罪證,但奏本遞過來,由建康城郡守截了下來,他所用的名義是暫時臨王並不在建康城內。
劉愈薄怒道:「你有什麼膽子,敢把奏本壓下來。這兩個月內都不發出去?」
馬郁被劉愈的氣勢所懾。跪倒在地道:「下官……是不想造太大殺孽……」
因為劉愈南下。也讓地方官有更多理由來把一些「不太緊急」的事務給壓下來,而這些事務,其實有很多真的是無關緊要。主要是現在順朝的施政機構是在長安城,由韓升來負責,大小事務即便要呈奏給新皇的,也要從長安城轉交。只是廖明升所負責的案子有些特殊,因為是劉愈直接委任的廖明升,廖明升也沒走長安城的路子。直接把奏本奏到建康城,才讓馬郁有機會壓下來。
劉愈冷笑著打量著戰戰兢兢的馬郁,用陰冷的語氣道:「你是否覺得活的日子太長,敢逆天子的意思,把這案子給壓下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馬郁在地上直磕頭。
劉愈本來覺得這馬郁肯定是跟楚王蘇哲是一黨的,不然他怎麼敢把這案子的奏本壓下來。但想想,又不太合常理。
案子還是在進行中,廖明升在淮北省的查案並未結束,在呈交了奏本之後的兩個月裡,他還是在折騰。而因為廖明升有劉愈這個後台。便是長安城的達官顯貴也不敢去過問,更不要說一個小小的建康城郡守。
劉愈沒多說話。坐在椅子上,把奏本詳細翻看了一下。在奏本裡,廖明升把案子的詳細情況都列明,並請劉愈同意,擴大對一些人的審問,說是請示,其實有很多廖明升已經在進行。這份奏本,更多的是在向劉愈匯報他查案的進展,而沒有太多需要批復的地方。
「你有沒有向皇上匯報過此事?」劉愈拿著奏本,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問馬郁。
馬郁道:「自從鑾駕進入建康城,下官連皇上的面都沒見過……無從匯報……」
劉愈想想也是,自從他南下,其實琪兒這個新皇,屬於那種什麼都不管的皇帝,就算是馬郁把奏本呈交上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這案子這麼大,不管是琪兒還是徐軒築,都不敢擅自拿主意。
這似乎能為馬郁開脫,但有件事劉愈也意識到,這奏本不上呈,那他在南疆就不會得到這案子的最新進展,或許馬郁也正是蘇哲的人,而想的是把案子先壓下去。
劉愈沒再說話,而此時瞿竹過來呈奏一些事情,劉愈暫時讓馬郁先到外面等候,讓瞿竹單獨留下跟他說話。
「將軍,那個廖明升,在淮北省似乎有很多不端的行為,已為很多官員所彈劾。而那些彈劾的官員,無一例外都被他所拿下,現在淮北省,連一些反對意見都不敢提,誰都怕他……」
劉愈閉目沉思了一下,反問道:「那又怎麼樣?」
瞿竹試探著請示道:「將軍是否該收一下他的權力,安一下地方上官員的心……」
劉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其實他用廖明升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是個什麼人,廖明升不喜歡財富,也對色不感興趣,唯獨對權力他有種近乎瘋狂的癡迷。這樣的人為了上位是不擇手段的,而他也不是那種傻人,會利用機會,也會攀附權貴,在得到上位的機會後,更會一門心思去把上位的陸鋪平。
這是個有能力的人。
但也是個危險人物。
劉愈便是看重了這點,知道他不會輕易被人收買,知道他識時務,才讓他不惜一切地查這案子。說到底,蘇哲是劉愈的心頭大患,劉愈為了高枕無憂,即便是把淮北省的官場攪亂了,對劉愈來說也不算什麼。在權力面前,你死我活的事,劉愈不會有慈悲為懷的心。
劉愈再問瞿竹道:「那你的意思,是覺得廖明升在淮北省所作的,不對?」
瞿竹臉色有些為難道:「屬下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在朝中已經有了非議之聲,覺得將軍重用這樣一個微末小吏,來大興牢獄,會讓天下士子寒心,也會讓世人對朝廷失去信任。他們認為,將軍應該適時收手,將大事化小。」
劉愈沒斥責瞿竹的想法,其實,瞿竹跟他是一條戰線上的。
「老瞿啊,有些事,你想的太簡單,也太仁慈了。」劉愈意味深長道,「淮北省的事,我之所以揪著不放,就是想對那些逆賊表示,我跟他們鬥爭到底的決心,而這決心,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價。殺人、放火、把官場攪亂,甚至是重用一個賊人來處置這案子……你要知道,這案子的背後,是一隻多麼凶狠的野獸,稍有鬆懈,他會反過口吞了這大好的江山社稷……」
劉愈說這些,就是為了表明一件事。
把小案子化大,不是為了案子本身,而是為了彰顯他的一種態度,一種無往不前的態度。(……)